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乔珣收到林淑的消息,让她晚上在学校吃饭,在学校把晚自习给上了。
自从高三开学,乔珣就没怎么上过学校的晚自习。
林淑对她学习上也没什么硬性要求,因此乔珣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对劲。
再一细想,就觉得是家里有事想要支开她。
担心林淑会出什么事,乔珣连忙收拾好东西往家里边赶。
下了公交步行,乔珣在距离家门口百十来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前边院子里挤着乌泱一群人,都是些叫不出名的熟面孔。
是她爸那边的亲戚,除去过年拜年的时候,平时基本不会走动。
等走得近了些,争吵的声音渐渐传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位比他爸年长些的中年男人,好像是他爷爷兄弟那一房的,早年间因为意外右眼受了伤,坏了眼球,视力不好不能聚焦,就一直耷拉着眼皮。
仅好的那只眼目光像是淬了冰碴,如冰刃般不善地射向对面紧闭着的门。
边上台阶上坐着他上了年纪的父母,老头子苍老布满沟壑的手掌耷在脸上,头上的银丝失去了光彩,就像是银色的枯草。
老太太把脸别到一边,抽噎着抹泪。
老旧的居民楼下,乔珣该叫一声“伯伯”的男人已经开始踹门。
铁门在他的脚下震荡着,哐哐声震耳欲聋。
“乔成光,你给老子出来!”
周围的看客低头指着这一户楼窃窃私语。
乔珣将身子掩在树后,心在寸寸下坠。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这般架势难免由此联想到了催债上面。
天色渐暗,冬日里的白昼总是要短一些的,远处天际最后的残红被黑暗吞噬。
路灯骤亮,橘黄的灯光打在街道两侧,与地上的黑影相顾无言。
男人闹得精疲力竭,骂得口干舌燥,又给铁门来了一下。
这片地方上的居民楼都是私家自建的楼房,乔珣家就是他爷爷留下来的,原先只有两层,后来又多加了一层。
此时屋子里半点光亮都没有露出来,不知是真的没人在,还是故意没开灯。
乔成光骑着电动车匆匆回来,车子一停下,立马捧着笑迎上前去给两位长辈打招呼,两口子别过脸去没搭理他。
他又将手搭在乔继武肩上,却被他粗鲁地一把甩开。
“这事到底怎么解决,你现在给我个说法。”乔继武指着他鼻子问。
乔成光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回头看了眼二老,跟他打着商量:“你在给我十天,就十天,我保证给你一个说法。”
乔继武不吃他这套,提高音量吼道:“我哪次找你你不是这套说辞,一拖再拖,这钱到底什么时候给我?”
“我现在急着用钱,你不是不知道,我不管你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这钱是你做担保的,我找他要不到钱,我就只能找你,你也别怪我不顾及亲戚情分!”
……
乔珣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敢眨眼。
看着乔成光好说歹说把人劝走后,她才缓缓从树桩后面走了出来。
眼睛有些干涩,她眨了眨眼,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杂乱无章的电线在上方交错缠绕,像一张逃不出去的巨网。
担保。
她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
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乔珣僵硬地迈出步子,回家轻声打开楼下大门,上楼站在三楼门口。
“你一声不吭地跑去给人家担保,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解决,别想着从我这拿出一分钱!”
“我当初怎么知道会这样?云相房子卖了车也卖了,那么大的厂子关了,我不是想着能帮就帮了?是他说的只要筹钱把这次这个项目做下去,肯定能还上钱。”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当初我们借给他的五万块钱他还了吗?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还给他担保,说得好听给连本带利,我现在不要利息了,他本钱能还给我吗?”
“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我就问你家里存款还有多少?”
“乔成光!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那钱是我留给闺女上大学用的,谁都不能动!”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你没听见那人说的?说要拿刀砍死我全家。什么东西,我算是看透了。”
“你看透了?呵!我才是看透了!”
一门之隔,乔珣已经拼凑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他们口中的云相她知道是谁,是她奶奶的妹妹三姨婆家的儿子。
真有意思,两家亲戚互不认识,偏偏经由乔成光介绍做了中间的担保人。
乔珣站在黑暗中,无声地扯着嘴角笑。
她想起林淑在私底下跟乔成光说想给她报个补习班,乔成光冷哼,说她也配花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