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胀起的一根锐利小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软塌下来。
徽若又问:“可需在下帮助?”
姜鲤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继续编,一筷子将戳破溏心蛋戳破,金黄的蛋液汩汩流出,与清汤一清一浊一盈一重两相分明:“孔方兄也是兄。你刚不是问我为什么吃阳春面吗?一是阳春面清淡易消化,二是因为,我没钱了。”
徽若先是眼睫一颤,旋即朗声笑起来。
雾气氤氲,姜鲤透过雾气,看见他的脸孔。
姜鲤突然想起方翠微在世时曾同她说过,猫狗一月一副样子,而人则两年一个样子,精神气质姿态品质无一不在变化。八年时间,虽说沧海变不成桑田,但穷儒可成榜眼,屠夫可变悍匪,闺阁可流落章台,乞丐亦摇身做富翁,智者可做愚者,善人也会作恶。这样的开怀大笑在以往相处的五年里,姜鲤从未见过,记忆里徽若最常见的姿态便是喜怒不外露,焚膏油以继晷,闷头下功夫苦修。
一晃八年了啊,徽若成长轨迹如此重要的八年,自己竟都缺席了。
农历二月的春风幽幽拂过发丝,仿佛轻纱拂面,绵而软,细细一品,竟然透出点清冷的意味。金红的太阳自天边西沉,斜阳晚照,遍地朱砂,将已经零落的往来人影拉得颀长。
姜鲤将筷子搁下,明明肚子里还能盛点份量,无却端觉得腹中已经饱了,起身与徽若告辞。
在她身后,徽若遥遥望着她的背影。沸汤热气蒸腾,将视线挡住,他左手成诀,那馄饨面即刻冷了下去,丁点热气不冒。他目光便这么追随着姜鲤的背影,一直至街头转角处。
小二见他似是发呆出神,又看馄饨汤已经不再热,叫了他两声也没个应答,再要叫第三声,徽若却伸手握住了勺子,“咔”一声,那硬瓷竟在他手中四分五裂,他却毫发无损,倒将小二吓了一跳。
少顷,他将已经冷透了的汤碗朝前一推,道一声“失礼”,在桌上留了一锭极有分量的银子,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