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互相作伴蹲在路边泥巴地里堆石头,路见昨天的花衣裳换了另一身崭新灿烂的衣裳非要拉着我们去家里斗地主。她看着黑瘦黑瘦,精明狡诈,我就留了个心眼,说:“我不去别人家。”三物拍拍手上的泥,倒是饶有兴致,便说:“这儿又不是你家,你还不是住了一晚上。”“这是我家!”“这是你爷爷奶奶家!”似乎有什么不对,可也说的在理,按三物的话,我早就破了规则,又在虚无的遵守什么?三物笃定我会跟上,跟着花衣裳就走了。前往“赌场”的路上,我偷偷拉住三物:“你几岁了?”“比你大。”三物狡猾的说。“那她呢?”我用手指了指在前面带路、绒毛乱飞的花衣裳。“不知道。”我皱了皱眉,站定:“她谁啊?”三物拉着我继续走:“我不认识。”“不认识玩什么玩?”三物满不在乎的看了我一眼:“反正她也不认识我们。”
花衣裳熟练的开门,搬凳子,倒水,从电视机下的柜子里拿出扑克:“斗地主还是炸金花?”说着,已经灵活的开始洗牌。我不解的问:“什么是炸金花?”“不知道不要紧,玩着玩着就会了。”花衣裳也没解释,自顾洗牌。“斗地主!”三物坐下:“只会这个。”说着看了我一眼。任何地方都有规则,事实上,在成人世界的规则是含糊不清的,但是在小孩儿世界的规则,是绝对的,每一个小孩儿在去到另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时,都会尝试“入乡随俗”,去适应那个地方约定俗称的规则。正当我尝试理解花衣裳的待客之道时,三物已经将她的规则打破。花衣裳眯起眼,一晃暧昧不清,说:“好。那得打钱,不打钱没意思。”
三物无视花衣裳的眼神:“你想打多少?”话音刚落,花衣裳家里又来了几个与我们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儿,其中一个嘴里叫嚷着:“我也玩儿!芳芳,加我一个。”领着我们进门的花衣裳被叫做“芳芳”,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青玉!你回来了?来,一起玩!”芳芳放下手中的牌,招呼着新来的几个孩子,三物顺手摸过牌堆,开始像芳芳一样洗牌。“我们打一块!”芳芳开口。我摸着口袋里的钱,有些犹豫,打牌不是我的本意,打钱更不是,如果可以,我更想把钱用到更实际的地方。三物还在洗牌,头也不抬的说:“一毛!一块大了,不值得。”可能因为友人重聚,芳芳没了之前的压迫感:“好好好。”
芳芳起头丢下一张飞机带两张单牌,我皱眉摇头,三物丢下炸弹,看着芳芳蓄势待发,芳芳喊:“过!”扑克牌在三物手里变了花样,一套组合连击,让芳芳败的目瞪口呆。芳芳腕上袖子,从牙缝里溜出:“再来!”三物发完最后一张牌,冷不丁的笑道:“呀!你还是地主!”芳芳无言,青玉站在她旁边捏了一把汗,牌场无情,她的开端是一张梅花三,我一激动,手顺着抖出了一个炸弹,青玉急的蹬腿,芳芳回头瞪了她一眼,三物没表情喊了声:“过!”芳芳也闷声道:“过!”那敢情天大的运气,就像钢笔不断墨、吃饭恰好饱,手和心共振,牌堆逐渐多了我的牌,我颤颤说:“我打完了。”三物猛地丢掉一张没出的牌,我们拥抱欢呼,仿佛战争胜利、世界和平。芳芳气得跺脚,我忙说:“不打了不打了,我不打了!”芳芳这怒气更没地撒,示意青玉顶上我的位置,我当算是功成名就,沉浸在喜悦完全不理会芳芳怎么不快。后头几轮,三物个人对战芳芳和青玉,战况惨烈,不输不赢,屁股坐在木板凳上也坐疼了,就起身别了她们。尽管身后悉悉索索,勇士和她的同伴还是边逃边品尝胜利之果。
我们一并走到小卖部,买了两包辣条和几盒炮仗,然后在大人打牌的棋牌室转了一圈,我顺走了一个打火机。到小卖部后面的泥巴塘边上,三物一嘴叼着辣条,一手将炮仗埋到泥里,露出引燃头,点燃,随即受惊似的抱着辣条,快速跑远,我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闷响过后,飞溅的泥巴已经糊了我一脸,三物在一旁,笑声刺破我的脑袋,我看着那个还在冒烟的泥洞,拆开手里摔炮的包装,愤愤摔向三物脚边,三物又跑又笑,气上不来,岔着气咳嗽,我抓着她,把脸上的泥匀到她的脸上。三物咳得满脸通红,说:“你耍赖!”我又去泥塘里挖了一手泥巴,道:“你先耍赖的!”我们站在泥塘边上打打闹闹,好一会儿,好事者见了都会诧异从哪儿来得两个莽夫?快走找到麻将桌上杀伐果断的父母,够着嘴巴悄悄说了事情缘由,什么粪坑里打架、泥塘互殴,母亲问了句:“什么?”继续沉浸大杀四方,父亲兴致高涨压根没听见来人说什么。待到肚子咕噜咕噜,我们互相嘲笑对方是个什么泥人,然后勾肩搭背去小卖部买零食作饭,付钱时,我那早上赢来的‘不义之财’连带着本金不翼而飞,空荡荡的衣兜不可能变出钱来,我立马抬头,对上三物心知肚明的眼睛,她替我付了钱,说:“没关系,我们去今天走过的地方找一下。”我重重的点头。“打牌的时候还在吗?”三物在前面一边看一边问,她没听到回答:“嗯?”三物回头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哭了。“啊,没事的!”三物安慰道:“我们是小孩子,小孩子弄丢钱是正常的。”说完,她自己都笑了:“我也弄丢过。”她的安慰起了效果。“真的?”我带着哭腔。“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