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何证据说我是贼?”那人神色慌乱,却仍硬撑着反问道,声音是少女的清脆动人。
林梧这才发现眼前人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只是身材瘦小,全脸又用碳粉涂得漆黑,若非细看很难辨别。
他一字一句地将之前裴沉榆所说的话复述出来:“玉佩右下角刻有一道芝兰纹,正是我家夫人的名字。”
当铺掌柜接过一看,这枚玉佩通体光洁,唯右下一角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芝兰花纹,可见价值不菲。再看看眼前小姑娘的衣衫发饰,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答案自是不言而喻。
姑娘小脸涨得通红,双眸泫然欲泣,语带哽咽地道:“小女来此地寻亲投靠,不幸丢了行囊,这才出此下策。求大爷别报官,饶了小女这一回吧。”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观看,还当是林梧当众欺侮弱女子,眼神中皆是愤慨谴责之意。
林梧不免有些为难,他总不好对女子动武。思来想去,决定先把人带回去交给裴沉榆处置。
没走出两步,这姑娘肚子咕噜噜作响,身子也歪歪斜斜瘫软下去,有气无力道:“大爷行行好,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林梧只好再折回粥铺买了几个烧饼,正准备掏钱付款,忽见那人撒腿就跑,完全不是方才虚弱不堪的模样。林梧又好气又好笑,双手抱臂等人跑出街角,这才施展轻功拦住了她的去路。为防止再逃,还寻了根细绳捆住她一只手腕。
这姑娘见林梧身手不凡心知逃跑无望,也不再佯装示弱,恶狠狠地啃起了烧饼。
迎春客栈内,裴沉榆刚用完早膳,林梧就进门禀报,说是抓住了偷玉佩的小贼。
裴沉榆命人将她松绑落座,继而问道:“你偷财物是为何用?”
那姑娘低垂着脸,回避他人的注视,迟迟不肯开口。
裴沉榆也不恼,轻描淡写一般:“不愿回答?那就报官吧。”
“呵。”她咬牙切齿地低语,“你们这些商人都一样,明明金银缠身却还是贪婪无度,我不过偷了一块玉佩,为何不能给条生路!”
“喂,你胡说些什么呢。”
裴沉榆抬眼示意:“无妨,让她说完。”
“我本是岐州人士,从小与我娘相依为命,守着两间瓦房和一亩三分地。每逢战起,敌军四处烧略屠杀不说,朝廷却还要赋税征粮,最后连家园都拱手让人!我们侥幸逃生后沦落成流民,然后活活饿死!冻死!病死!所余不过半数……”
“我娘略懂些医术,采了药草帮人医病,如今自己也染上重症,不知还能撑上几天。我不过是想换点银两买米买药,让我娘活下去,这有错吗?你们这些人整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又怎么会懂?”
一时之间,大堂内寂静无声,只余下一柱檀香袅袅升腾。
半晌过后,裴沉榆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松开被咬得发白的唇瓣,有些愣怔,没想到眼前人挨了顿骂还是这般温声细语。
“我叫凌霄,随我娘姓。”
“好,凌霄。”裴沉榆微微点头,“此事我不会再追究,还可以给你钱买药。”
凌霄眸色亮了亮,正要道谢,又唯恐其中有何陷阱:“我与你无亲无故,你当真如此好心?”
裴沉榆莞尔而笑:“不过有个问题要你回答,方才你说商人都是贪婪之辈,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凌霄闻言瞬间张牙舞爪地戒备起来:“你们怎么知道?难道是曹贼的走狗?”
“什么曹贼?”林梧怒不可遏,“我们是从云京来的,不认识你口中姓曹的。”
“云京?如何证明?”
“莫要得寸进尺!我们为何要向你证明?”
裴沉榆思索片刻,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这香囊是用五色丝线缠成,装的是云京独产的川芎、芩草、甘松,其上还用双针绣法绣了个裴字,北域是买不到的。”
凌霄心中已信了七分,也不怪她多疑,这件事关系重大,不想再有人因此丧命。她环顾四周,继而俯身侧耳道:“为防人多口杂走漏风声,此事我只对你一人说。”
裴穆当即屏退身边众人,只让在外面守着。
“凌姑娘,请说吧。”
这一开口就牵扯出一桩大案。
原来这凌霄身体瘦小却颇有力气,前些时日她藏于流民之中,趁人一拥而上时找机会躲在马车底下潜入城中,再靠小偷小摸弄些吃食。
约莫七日之前,十余辆马车于夜半悄然入城。凌霄本以为遇上了大户人家,便跟了一路想看他们在何处落脚。
没想到车队径直驶入城北粮仓,且车上并未载人,装的是一袋袋的救济粮,足足有百来袋。
凌霄见事有异,悄摸回去将此事告诉了几个同乡族叔。他们盛怒之下说要向知州告发转运使,再求大人开仓放粮。结果未进城门就被扣下,至今杳无音信,恐怕是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