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
她的心态也没有失衡，不过披上斗篷，又等了片刻，方抱着琵琶走出了流云坊。
他既然是她的劫难，那她辛苦筹谋至今，总要亲自面对。
店外，沈惟良已经站到了屏风前，如今人多，门边又有暖炉，因此不冷，所以他安然欣赏着绣工与图，眼底有了些许真心赞叹。
好画！压倒了绣工的好画。
只是等念了两遍屏风上提梅花的那句“孤标自许人如玉”后，又觉得好笑。
这位玉娘子竟以自己的名字入诗，也不怕牙酸。
赞叹之意褪去，只是当他眼角余光扫见带着面纱的谢玉娘出来时，仍对着她颔首一笑，温文尔雅道：
“玉娘子，不知这屏风上的图，是请了哪位名家绘制？”
谢玉娘笑得与那日在东宫初见他时一般市侩，甚至紧走两步凑过去，让沈惟良看清她面纱下那带着谄意笑意的伤脸：
“哎哟哟，竟然是齐王亲至真令小店蓬荜生辉，民妇有失远迎了，王爷莫怪。”
“……娘子多礼了。”沈惟良着实厌恶她脸上的烧伤疤痕，险些撑不住地垮了笑意，人也后退半，方能勉强道，“这屏风着实好，本王很喜欢。”
甭管这女子有多少本事，都太过市井，模样更是丑陋。太子连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人都用，可真是丢了皇家脸面。
谢玉娘将他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掩住眼下的嘲弄，只笑答：“不敢瞒王爷，这八幅图都是民妇画的，字也是民妇写的，诗也是民妇做的，亦是民妇带着绣娘一起绣成的。”
她面纱下的笑虽依旧市侩，言语间却是温温柔柔的调子，虽仍有得意，但没了方才的腻歪。
不等沈惟良说话，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先爆发出了低呼声。
原来这位玉娘子不光是能剿匪，还是个通晓文墨书画的才女哩。
沈惟良不料谢玉娘还有这样的本事，不由自主地打量着眼前的市井之徒，一时连她脸上的伤疤瞧着都顺眼了，却又被她眼底的市侩厌烦到了。
若她的话不假，那上苍真是不开眼，竟给这等市侩之人如此技艺。
浪费了。
不过兴许她没受伤之前，不是如此市侩之人吧？看这等文墨，想必未受伤的她应是个颇美的女子——虽不如他那位已死的王妃美——但该是个有才情的佳人，不似谢玉娘那般，是个极称职的王妃，但缺了活泼，也缺了些舞文弄墨的才情，太过无趣。
哦，是了，谢玉娘后来生自己气的时候，才有几分像自己心中的那人，他本想为那几分灵气饶她一命，奈何已经晚了，虽有遗憾，但也不可惜。
他忽然发现，眼前玉娘子的这双眼睛，着实好看，目光流转，带着风情。
更像他心中的那个人。
有趣，若是能收敛起那股子市侩俗气，就更好了。
沈惟良没有掩盖他眼中的欣赏，态度更和气些，语气带着些许玩味道：
“却不知这样的屏风，要价几何？”
“还请王爷恕罪，屏风是不卖的，”因他忽然流露出的亲近，谢玉娘神色一滞，忙压下心中的恶心，殷勤道，“王爷若是喜欢，民妇倒是可以依着王爷的心思，或王府的格局新做一样，可好？”
“原来这屏风只是招揽客人用的？”沈惟良将她的殷勤看得明白，心下不屑的同时双眼笑得温柔，赞许道，“玉娘子好生意经，有趣。”
说话间，他上身向着谢玉娘的方向略倾了倾，做出欣赏状。
他忽然认为市侩俗气未必不好，因为爱钱的人，总比一心仁义道德的人更易买通。
尤其当这个人是沈继宸的棋子，也是断了他最大财路的仇人时，爱钱可真是她最大的优点了。
只是沈惟良做作刻意的亲近之举虽不明显，也足以让谢玉娘的心惊恐得打颤了。
看来，她高估自己的心境，也低估沈惟良的不要脸程度了。
她连忙后退一步，强撑着笑意道：“王爷过誉了，外间冷得很，还是请贵客进到店内瞧瞧吧。”
“好。”沈惟良满意地点头，负手同她往店内走。
只是这二人都不知道，在斜对面的酒楼之上，沈继宸早已将齐王来后的种种，看得清清楚楚。
素来光风霁月的青年太子，如今的脸色阴沉到能拧出墨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