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影穿梭在芝兰玉树间,身姿飘逸,急快似流莺,只见她降落到林间的一匹骏马上,两腿一蹬,骏马嘶鸣一声便疾驰起来。
女子以青纱遮面,策马行至城郊后,便取下面纱,露出真容。
只见她面容白皙,飞眉入鬓,目点寒星,挺鼻绛唇,在绿林乡野间、百花深处,宛如一只美丽神秘的金凤。
汴京水路通达,她却策马,只为躲避官府追查,没错,她便是今日盗取府尹家宝物的女贼。
三日后,到达扬州地界,进城前要经过一处竹林。
时维二月,城外尽是绿竹遍布,叠翠铺碧。春风乍起,万竹成涛,碧波万顷。
女子牵马独行在幽篁间,林间鸟鸣苍翠,竹叶沙沙。
一缕弦音荡过来,女子停下脚步,目如鹰隼,穿过层层碧涛,最终锁定到幽篁深处的一位绿衣琴者身上。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此人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清心琴女,善用琴音杀人,弦音绝绝,丝丝夺命。
女子勾唇带笑,眸光却寒星点点,她抚着马儿的鬃毛,取下一柄细长的包袱系于背上,脚尖轻点竹身,像一把长剑穿梭在竹林间。
琴声自她腾空而起后就由舒缓转为急涌。
女子翻飞躲避,在她躲开的地方,竹竿碎裂,竹叶粉碎,尘土飞扬。
离琴女越近,琴音便如千军万马般嘶鸣而来,女子拔出腰间长剑。
刹那间,剑光凛凛,暗光浮动,青莹若霜雪。
女子挥动长剑,直逼琴女,剑尖落在琴女眸前,近在咫尺。
琴弦骤断,琴女睁开眼。
“青霜剑。”她呢喃。
女子将剑落到她颈间,低声问:“琴女,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取我性命。”
琴女看着她的面容,答非所问:“原来七年前叱咤江湖的银面剑客并非长得青面獠牙,而是佳人独绝。”
剑刃在她颈侧逼近,女子面若冰霜:“你受何人指使。”
琴女寡淡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无人指使,甘拜下风,你杀了我吧。”
剑光一闪,女子收起长剑,转过身飞回骏马上,策马进城。
竹林里的琴女轰然倒地。
女子到一家食肆落脚,要了份炒饭,颗粒分明的金裹银,配上火腿豌豆,就着一碗鲜味粘口的猪脚汤,一餐下肚,喟叹出声。
吃饱喝足,她走到江南有名的富商苏宅门前,门口家仆将她迎了进去。
一位中年男子在书房等待,见到她进来后便迎了上去:“臻儿,此行可还顺利?”
顾臻取下身后的细长包袱,并未说出竹林一斗之事,答:“一切顺利,师父,你瞧瞧,可是这幅画?”
画轴打开,画里是接天莲叶映日荷花,其间的一座亭台里,斜坐着一位恣意潇洒的郎君,正仰面饮酒。
其侧颜与这位中年男子极像,他淡淡地看着画卷,旋即收好,走到黄花梨木桌后,拿出一个檀木盒,将盒子放到顾臻手上。
“为师视你为己出,如今尘缘已了,这些黄白身外之物自然也用不上,你拿去置办家当,娶夫生子,过市井生活。”
檀木盒中装着一叠契根银票,这里是江南富甲一方的全部家当。
顾臻还想再劝,只见男子摇摇头,他遁入空门的想法由来已久,如今唯一的尘愿已经了却,余生只想青灯古佛相伴,再不过问江湖纠纷。
又是几日后,顾臻拜别师父,启程汴京。
顾蓁的房子在东水门内的一处甜水巷里,当初据牙婆所说,这所宅子的原主人本是城内一家富商所居,儿子嫁到长安,富商爱子如命,深觉长安山高水远,儿子不适,今后难得再见,索性卖了汴京宅子,将生意做到长安去。
宅子不大,采光极好,内外通透,设施齐全,宅子背后汴河经过,每当深秋时节,汴河猛涨,碧波万顷,犹如银龙翻滚,芦花似雪,素有汴水秋声的美称,那时各地旅人纷纷前来观看,好不热闹。
宅子不远处还有块耕地,顾蓁也一并买了下来。
她回到家,换了粗布衣裳,给马喂了些粮草,打了盆井水,将剑摆在桌上,仔仔细细地擦拭一遍,又将其放入了箱子里,上了锁。
此时春光灿烂,不知何处来的野猫正窝在青瓦房檐上小憩。
一道轻微的碎裂声传来,顾臻神色微凛,抬头向院墙处看去。
——
早晨吃朝食时,沈轻语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柳月生。
他今日起了个大早,趁着沈母还未上衙,从她那儿了解到当今官家已经年逾六十,膝下六女四子,凤君是官家第三任正夫,太女正是这位凤君的女儿,如今已二十又四。
而且听沈母所说,当今太女还未曾娶夫,那这样看来,柳月生要么是在来沈家之前就跟太女有瓜葛,要么就是在将来嫁给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