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王阿婆来教礼仪,小禾垂手听了半晌,发现全都是要求奴婢一定要服从主人的命令、不得有任何怨言、不得反抗主人、要谨守本分、不能偷懒耍滑云云,违者轻则受皮肉之苦,重则发卖出去。
小禾听了心中直冷笑,原来是奴性教育,怪不得要从小教起,面上却只能做出更加恭敬谨慎的样子来。
想来也是,府上自然不指望一群半大的小孩子能做什么事,一般人家采买婢女都会买十三四岁往上的,进门就能干活,价格自然更贵些。
但李府专买年幼又受过教养的小丫头,也省不下多少钱,应该是为了方便自家教养。
然后王阿婆再道府内一众女婢有管家娘子,侍女,灶婢,女红娘子,乐伎等等,府内各院有各院的规矩,丫鬟们只能在特定的院子里侍候,不能乱走,不能去前院,不得随意出府云云。
之后领着小丫鬟们烹茶,做女红等活计,因丫鬟们都还小,无甚要事,之后数日也都是每日训诫差不多的内容。
这一日一大早起来,何娘子来领了一众小丫鬟前去拜见老夫人和大娘子。顺着夹道一路向南,不一会儿向东转,露出一片亭台楼阁,自高向低围绕着一条不见源头的溪流而建,溪水湍急,流水叮咚,溅起片片雪白的水花。
一切楼宇花榭皆以砖石为底,错落有致,正是雕栏玉砌,宛如仙境一般。亭台上立柱为整根粗木,下粗上细,红漆绿瓦,屋檐高挑,斗拱硕大,屋脊正脊两端有琉璃鸱吻,口衔黄铜风铃,随风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引得一众小丫头好奇地抬头去看。
穿过嶙峋的假山怪石,馥郁芬芳的奇花异草,再走过曲折的抄手游廊,就到了老夫人院子。进了门,绕过镌画了山水楼阁图的大理石插屏,就是三间大厅,厅后正中是正房大院,两侧有两排厢房,中央的明间高大伟丽,雕梁画栋,左右各间则稍小一些。
院内有些数身披锦绣的貌美侍女说说笑笑,一见何娘子来了,打起门帘,向后寝内间回话:“何娘子来了。”
小禾进入房内,不敢再四处乱看,随众人一同拜见老夫人。
李老夫人年近七旬,最喜热闹,此时正坐在紫檀木矮床上,靠着半旧青缎绣喜鹊登枝引枕,听贴身丫鬟楚葵、水芝同几个仆妇说话逗趣儿解闷。
老夫人素日里惜贫怜弱,善待仆从,看到一众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跪地行礼,细看更加幼稚可怜,便赏了众丫鬟铜钱并糖果点心。
楚葵伺候老夫人带上一副双片藤木圈额托拱梁水晶眼镜,老夫人先挑了白青,改名“青蓬”。
又见小禾形容虽幼小,却宛如观音座下的玉女童子一般,便也挑了小禾留下。因“小禾”其名过于粗陋,改名“宁禾”,便令何娘子领着余下几个小丫鬟们去其他院里。
突然听见院外一阵脚步声响,丫鬟进来回话:“小郎君来了!”宁禾回头去看,一个十岁上下的小郎君不待丫鬟打起帘子已跑了进来,宁禾这才慌忙向一侧避开。
只见这位小郎君头束攒珠累丝嵌八宝小金冠,身着朱红金绣龙凤纹圆领袍,腰系五彩丝穿花结凤形白玉配宫绦,并一串精致的香囊扇袋,脚蹬一双饰金乌皮靴。鬓若刀裁,眸如点漆,唇若涂朱,丰神挺秀,竟俊俏的像个女娃娃。
他一股脑扑进老夫人怀里,口呼:“祖母,我来陪您用午饭。”老夫人一把搂住他,将他携上塌来,不住心肝宝贝的叫着。
宁禾想起白青所说,这府上李大郎君与崔氏年近四十又得这一幼子,因其在府中一众郎君娘子中年纪最小,更加宠爱异常,偏这小郎君未满周岁时体弱多病,吃药比喝奶还多,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也总是调养不好。
老夫人便求神拜佛,向四方寻访灵验的偏方,最后有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说小郎君是仙君下凡,阎王爷专收这样金尊玉贵的小男孩,取个女孩名字混淆鬼神,才好养活。
李大郎君虽觉得这是道士招摇撞骗,但老夫人年纪大了,最信这些玄之又玄的神秘学说。府上男孩子取名从“日”,女孩亦从“日”,但因其长孙女名为“明镜”,往后的女孩也从“明”取名。
老夫人便同老郡公给小郎君避日从月,取名李朔,其意为紫气东来,愿有东风带来吉祥与长寿。原本是老人家的一点念想,谁曾想这李朔自取好了名字,一日胜似一日康健起来,老夫人便更加虔诚笃信道家。
今日见到这样一个粉琢玉砌的俊俏少年,宁禾心想:怪不得老郡公、老夫人如此宠爱。
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宁禾,宁禾吓了一跳回头去看,一个圆脸的小丫鬟伸手拉住她,引她悄悄出了正房。
见宁禾老实任她拉着,小丫鬟道:“我是安粟,楚葵姐姐让我带你下去,正房里头可没咱们什么事儿,你别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了。”
安粟带着宁禾去南面厢房的婢女住所安顿,正房坐北朝南,是主人的居所,老夫人一般在正房后的寝室作息,只有贴身丫鬟能留在屋内陪寝,奴婢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