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夏侯星霜回到房中,敖谨行正依在小榻上看着话本子。听到门响后,立即从榻上起身,接过夏侯星霜的外披,探究的目光观察着眼前人的神色,似惹了祸端的猫。
“我以后便不去酒肆了。”敖谨行声音讪讪的道。这还是他入赘夏侯府后,第一次做出如此伏小做低之态。
大晟赘婿地位极低,相当于大户人家的妾侍,连当家主母都不如。一旦男子入赘后便要认清自己身份,任劳任怨,不得有半分逾举。如敖谨行这般,每日出入酒肆茶馆,还险些得了青楼浪名的,放眼整个大晟也是凤毛麟角。
他自知夏侯家已极度忍让,先前的种种做派,不过依仗夏侯星霜的情分。索性府中也无他事,便也由着自己性子,日日流连在外。虽不曾做出过分之事,也未对夏侯家做出任何助益之行。
但此时,夏侯氏铸剑庄已面临生死存亡危机,如若仍同往日肆意妄为,便是不识抬举,也不是他敖谨行所为。
夏侯星霜看着面前人心中不由得一暖。虽平日里这人与故人除了面庞相似,便再无相似之处,但今日这番言语和姿态,着实让她找回一些昔日的暖意。
曾经云风城也是南穆城的风云人物,多少大家姑娘为之倾心。乞巧节出门赏灯,香囊便是两个小厮也拿不下。
但那人从未因此露出半分愉悦之色,只在见到她时才会看到嘴角难以察觉的弧度。虽连笑意都算不上,但对于整个南穆城的姑娘来说已是最大的恩赐。
今时的敖谨行却从不吝啬笑意,但那笑意却似乎从未达眼底。他平日浪荡不羁,众人对此颇有微词,母亲也多次找她训话,要她好好管一管自己的赘婿。
夏侯星霜从未因此苛责于他,或许是内心觉得昔日之人太过压抑,如此这般肆意洒脱才更是她想见到的。如若有朝一日恢复记忆,恐怕那人便又要禁锢在冰冷的躯壳中,不得自在,那便痛快一日是一日吧。
今日敖谨行如此贴心之举,笨拙的讨好便让夏侯星霜近日所受的委屈瞬间消散。
“无妨,剑庄之事你不懂,帮不上忙。况且家中还不缺你去酒肆的银钱。”夏侯星霜眉眼似皎月,清明的眸中满足之色似要溢出。
此时还有人陪在身侧,已胜过曾经一人撑过的无数暗夜。
二人并未针对这个话题纠结过多,毕竟言语百句也不足一个行动来的实在。
次日,敖谨行并未如往日一般出门,独自一人在书房翻阅典籍。夏侯星霜近日无暇顾及其他,将那些人留下的残破兵器又细细研究一番,尝试找出蛛丝马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她发现一些端倪。铸剑庄锻造的兵器大同小异,不过是些刀枪斧戟。但因为铸造方法不同,铸剑师傅的习惯不同,若细细探寻,便也能找出不同。
这些长枪从外表来看,与自家所铸长枪相差无几,很难分辨。从这兵器来看,枪杆与枪头的连接处,枪头断面齐整,且枪杆用的合木。自家枪杆的木质以稠木为主,只这半年来因金质太过贵重,才用了合木。
但因合木稍软,在枪杆与枪头连接中,会将枪头断面微微向内扣,这还是父亲在世时提出的,以提升枪身与枪头的牢固度。
这些兵器的铸造者想来也是对夏侯氏所铸兵器研究过的,只是照猫画虎,一些细节的处理上未仿得仔细。
如此便有了胜算。
夏侯星霜带着这些兵器与自家兵器来到府衙。平日中常为府衙铸造兵器,与知县老爷和捕快也都熟识。
并未有太多阻拦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知县大人说了去。
知县大人除了平日抵御外敌时性子软些,对百姓的事还算上心。随即令人将闹事几人拿来。
那领头的闹事人名唤尤五,日常混迹于街头,依靠从摊位上讨要些物件换钱。当然如若有人肯花些银钱,也会买他做些背着人的勾当。
尤五前日在夏侯剑庄还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此时跪在衙门大堂,又换了另外一副嘴脸。身子跪伏在堂前,衣衫因双腿打颤如筛糠般上下抖动,一双鼠眼,时不时的打量四周的动静。
“尤五,你前日到夏侯剑庄讨说法,说夏侯娘子所铸的兵器欺诈百姓,可有此事?”知县大人,手捋胡须,目光炯炯,仿若有洞察人心的能力。
闻言,尤五身子不听使唤的一震,抖得更厉害。口中呜咽了半晌,方才磕磕绊绊的说出几句话“大、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那、那夏侯剑庄的兵器确如小人所说,且那日有……”尤五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慌将额头顶在支撑身体的胳膊上蹭去汗渍。
担忧这汗渍落在地上,污了大老爷的府邸。如若因此惹恼了知县大人,被下狱就得不偿失了。
顿了顿,用余光瞥向夏侯星霜后才又道“那日众人皆见到的,夏侯娘子因心虚将订契返了回去的。”
“请知县大人明鉴,当日我确是返了一部分乡亲的订契,但那是尚未取得兵器之人,并非我心虚赔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