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青策让她去春蝉坊问问,能进就进,不能进就闯,反正北安王肯定会罩着她,春蝉坊大抵也不会因此为难她。
她稍微问了路,七拐八拐地到了春蝉坊门口。
铺子从外面看是三层小楼,深色木料,垂花柱上雕着小巧的兔子。
她上前敲了敲镂花的门,门前空出来了一个小走廊,廊前还有两根深色的圆柱,圆柱旁是两个随意摆放的方凳。
瞧着适合避雨。
她留意到,门上还雕了“三兔共耳”的图案。
三兔连环,亦是天道循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生不息。
同时,漱州也有三兔即三生的说法,指前世,今生和来生。
这图案源自北部六州,或许春蝉坊也是从北部六州来的。
她正抚着那图案,想的出神。
屋内传来一声细细的狞笑,“哈哈哈哈哈哈,死了三个,又来一个。”
孔松月嘴角一沉,这种晦气话怎么听都不是生意人能说出来的,“我找北安王。”
“还轮不到你们这种小民见北安王,早点让开道吧,站屋门口都嫌你们碍事。让我看看,哦,你应该是叫孔松月,长得和孔松曦简直一模一样。”
她居然隔着门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孔松月眯起了眼睛,试着透过窗纸向里面看去,可她并没有成功。
里面狞笑的声音似乎找到了乐子,“走吧野种,春蝉坊可不是菜市场,不是谁来都能进的。”
她笑如银铃,可清脆之余也越听越瘆人。
孔松月不再多问,这样继续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她猛地使劲一击,强行破开了镂花木门。
“咔!”里面的门插应该是断了。
“唔。”狞笑的姑娘不慎摔倒在地。
屋中很暗,门窗紧闭,外面的光几乎透不进来。
隐隐微暗白光下,屋子正中一个博山炉冒出袅袅淡紫香烟。
博山炉四周跟摆阵似的,每个方位放了一盒胭脂。
而那狞笑的小姑娘,也根本不是小姑娘。
她声音年轻清脆,可外貌俨然是一个年迈老妪。脸上皱纹纵横,干枯暗沉的皮肤仿佛朽木的老皮,她头上还扎着极不符合年纪的双丫髻。
她伸手挡着脸,也不再笑了,声音有些委屈,像个小姑娘似的嚷道:“你怎么进来了呀,不许进不许进。”
孔松月诧异的注意到,她那双能穿透木门的眼睛其实是瞎的。
那一双细长的眼睛没有焦距,混浊灰暗也不会动,和瞎子别无二致。
“北安王在哪儿?”她心中疑团莫释,但眼下,找北安王才是最重要的事。
老妪吞吞吐吐,神色骄横,“我不告诉你。”
可下一刻她便骄横不出来了。
孔松月冷冰冰的剑柄抵在了她手边软和的驼毛地毯上,剑虽未出鞘,寒意却已外泄,她完全可以想象到银白描花的剑鞘之下藏着如何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削铁如泥,自然也能削骨如泥。
她苍老的手指恐惧地扣住了地毯上的软毛,手心渗出的薄汗在地毯上染出一层湿意。她记得孔松曦就是个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德行,她的至亲妹妹也难保不是个满手冤魂的货色。
她瞥了眼剑鞘,又看了看孔松月,确信自己逃不开。
一滴冷汗从额头冒出,老妪很没骨气的招了,“北安王在后院,后院暗室,我带你去。”
规矩面前,保命重要。
虽然铺子最近三令五申不允许外人进,可这人闯都闯进来,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拦得住?
为自己想好开脱后,老妪心里的重石登时落地,反正铺子里的人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撑死罚点钱罢了。
和命比起来,钱也不重要了。若是因为怕罚钱而不顾性命地守着破铺子,恐怕以后自己也有钱挣没命花。
她一手撑着地,一手搭上孔松月的胳膊,借力爬了起来。
整间春蝉坊很乱,形形色色的漆器盒子堆了一摞又一摞,稍微一看便知道这些个个都价值不菲。
如果忽略掉这些盒子和其他杂物,前厅其实很宽敞,足以能放下二十余张大木桌。
在前厅中间有两道台阶伸向二楼,台阶扶手被漆成了朱红,上面用金漆再次描摹了许多个三兔共耳的图腾。
老妪踉踉跄跄地向后院走去,她右脚有伤,走不快。
偌大一个春蝉坊,静的如同鬼夜。
老妪在身上摸索半天,掏出来一把手掌长的古铜色钥匙,她哆哆嗦嗦地把钥匙插进了门上沉重的大锁。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可老妪停顿在那儿,并没有直接卸下铜锁。
“我说......你来春蝉坊干什么?只是来找北安王吗?”
“当然不只是来找北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