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滤镜怎么这么厚呢?
周隐离去后,凌子游一个箭步窜进门。
“九天了,我终于不是隔着一根线,而是能进门看一眼仙师了。”凌子游心酸地感叹,话都不想多说了。
谢怀安吐血后整整九天未露面,昭歌城现在人人皆知神子将要与天师论道。
有人说神子将在圣坛与天师斗法,用天圣真神神威展示谁才是领悟圣意人。届时天上将惊雷滚滚、人间血光笼罩,这些天连绵雨水就是天神注视人间表现。
而凌子游和周隐这些模糊地知道一些内情人,担忧谢怀安将以身献祭,压制天师。
“美人仙师啊,我招牌快砸在你手上了,可怜可怜小吧。”
凌子游夸张地说道,抹着不存在眼泪:
“人间药治不好天上病,仙师给小透个底?您和李天师过招时候会受些什么伤?我能备着灵药尽量多备一些……”
谢怀安被逗笑了,神秘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隔着纱帐,凌子游眉头拧紧。
进门之前,鸿曜让他使劲浑身解数探听谢怀安是否预见了危机。
凌子游又问了几句,最终苦着脸对鸿曜摇头,以示无能为力。
鸿曜冷酷皱眉,直指大门无声地暗示:你可以滚了。
凌子游嘴巴闭紧,冲鸿曜不断地拱手作揖:再让我待一会,拜托拜托。
鸿曜挑起唇角,从腰间拔出一柄寒光四溢匕首。
凌子游哭丧着脸:“……仙师,就此道别,珍重。”
“这么快。”谢怀安惊了。
“裴阁主就算了。”鸿曜关门,上锁。
“这样啊……裴阁主应该很忙吧,改天我去道谢,木鸟很漂亮。”
谢怀安扯下白纱,对鸿曜露出笑弯了眼睛。
久违人气让谢怀安精神焕发,满脸都写着“说话好高兴”。
鸿曜试图从谢怀安神情里找出一丝忧虑、隐瞒……或是任何昭示明天有危险情绪。
一无所获。
当夜,鸿曜与谢怀安挤在同一张锦被里。
灯火已熄,四周寂静。
谢怀安眼睛闭着,困倦地往热源凑去,嘴里嘟囔着:“陛下……别一床被子,我睡相不好。”
“挺有自知之明。”鸿曜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谢怀安长发。
谢怀安每每在床一侧睡好,第二天不是蜷缩着卷走了所有被子,就是滚了好几次睡到另一边。
只要床够大,正着睡,斜着睡,没有睡不出来姿势。
“可能是太久不动了吧……睡觉都想动。”谢怀安带着困意说着。
“太久……不动。”鸿曜重复道。
鸿曜记得谢怀安还魂之后,开口说第一句话是“投胎投错了。”
他根据这句话推测十年前突然失踪谢怀安确实已经身故,魂魄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座宫殿中。
“我有话问先生……先生会如实答吗?”
“陛下,我好困啊,”谢怀安软乎乎地说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谢怀安说着声音渐弱,整个人沉沉睡去,呼吸匀称。
鸿曜将被子裹在谢怀安身上,在黑夜中静静看着。
日蚀将至。鸿曜不愿放谢怀安走上圣坛。
他每时每刻都想把谢怀安绑了,锁在一个最安全小院子里。甚至考虑过将谢怀安送回洛安山藏起来,不管能不能恢复记忆,好歹安稳过一辈子。
但不可能,天师活着,天下就没有安稳。
从天师杀掉第一批大学士开始,每一个有志让天下太平、人人安乐人,都做了牺牲准备。
他小夫子笑着说过:“曜儿,你要做明君,你要开盛世。”
昏君会锁住心爱人,就算得到永世憎恨、让天下陪葬,都要满足自己意愿让心爱人活着,伴在身边。
而明君……夫子啊,你从没告诉过我,做明君,要送自己神仙走上断头台。
八月八日。
大雨,昭歌全城戒严。
无数戴金面具禁卫手持□□,驻扎在道路两旁,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味。
城内仿佛变作死城,家家大门紧闭。
有婴孩和流浪母亲挤在阴暗小巷里,婴孩想要啼哭,抖若筛糠母亲祈求着,不停低声哄弄着捂住婴儿嘴。
恢弘圣音鼓乐奏响全城。
一条由上千绣娘日夜不停织成长毯,从西大门外几里地一直铺到了圣坛。
毯上掺了蚕丝金银线、最上等棉纱,比甘露圣殿用擦脸巾子都要柔软。
天师圣辇气势浩荡地行进西大门,踏上湿透长毯,向圣坛而去。
黑云笼罩上空,一轮血色太阳时隐时现。
天更暗了。
谢怀安撑一把油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