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香草神色麻木,眼珠子转也不转一下,也不看王氏,语气冷静到可怕:“我若是像娘亲这般活着,我宁愿出家去当尼姑,还落个清静。过着如此不幸的婚姻生活,替丈夫生儿育女,整日忙家里地里,永远有做不完的活计,来自公婆的刁难,换不来丈夫的半点疼惜和敬重,有的只是无止境的打骂和□□,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婚姻到底有什么好?”
杜香草的话犹如一把钝刀,一下下割划着王氏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但多年过惯了的日子已然让她麻木,并无反抗意识,所剩下的只有不停的自我洗脑,“至少娘亲还有你和冬儿啊?而且,你不会跟娘亲一样的,我这辈子算是完了,可是你不一样啊!丁员外家家境殷实,你嫁过去之后,最起码有仆人侍候着,不必做重活就能衣食无忧,断然不会过的如娘亲这般、这般…”王氏突然说不下去了,失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母亲听到自己的女儿宁愿去死,也不愿过她的生活,更可悲的吗?
王氏的怯懦显而易见,可她的委屈也震耳欲聋。
作为一个没有能力或者说没有观念改变现状的母亲,她的那套自我慰藉被杜香草的那句“我若是像娘亲这般活着,我宁愿出家去当尼姑,还落个清静”给击到粉碎,溃不成军。
她似乎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孩子有自己的眼睛啊。
她有自己的判断。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默认她是牺牲者,甚至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默认“女子本该如此”,她又有什么办法,她无力改变啊!她只能将自己的所有慰藉都寄托在儿女身上,然后通过一日又一日的重复劳作麻木自己,安慰自己“大家都是这样”,可是今天,女儿将她的遮羞布给彻底撕开了,王氏几乎崩溃。
杜香草心疼地顺着她的后背,喃声道:“阿娘,我打听过,丁根的发妻嫁给他不到一个月便死了,他很快续弦,可见此人无情,府中美艳小妾无数,那日只镇上匆匆一面,他便执意要纳我做妾,可见此人好色到什么程度!还有传闻说他性情凶残怪异,有特殊癖好,说是原配的妻子便是被他折磨而死,这样一个薄情寡义,喜新厌旧,好色凶暴之人,怎么会是良配?偏我那贪慕钱权的爹,看上了丁家的权势和银子,非撮合着让我嫁,他是个什么样的爹我清楚,他做出这种事情来,我不奇怪,我早已对他不再抱有期望!可是娘,你不能把你的女儿给卖了呀!那不是什么吃穿不愁的安乐窝,那是火坑啊,娘!”
“我爹可以拿我来换取荣华富贵,为何娘亲也要这般自欺欺人?!”
“你当真觉得我嫁给那丁根,就能过上好日子吗?不会的!有可能我也与那原配的妻子一样,下场凄惨,怕是到时候娘亲盼来的是女儿的一具尸体啊!”
“香草!我儿啊…别说了,别说了…”王氏抱着女儿仰头望着黑漆漆的方寸屋檐,痛哭流涕,呜咽不已道:“苍天啊!我们娘儿俩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阿娘,我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嫁人,别说丁根人品不行,万万不能嫁,就算是品性正常的人家,我也不愿意嫁,我不想过侍奉公婆,侍候丈夫,生儿育女的生活,我想换一种活法。哪怕是当尼姑,也总比这样磋磨的人生好。若不是放心不下阿娘,我现在真想一刀抹了脖子,自…”
王氏快速用手掌封住杜香草的嘴巴,心痛地冲女儿连连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做傻事!她偷瞄了眼门窗的方向,快速擦干泪花,弯腰拿出一件棉布方巾平铺在木桌上,开始打包东西,衣服、布鞋、水壶干粮、火折子…
杜香草诧声道:“娘,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