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遥原本想装作没看见，可那头呼噜声打得震天响，实在是扰人清静。本想一走了之，可看在萧朔那日打算替自己出头的份上，才开口叫醒他。
依照柳遥对蔡家老太傅的了解，今日若是萧朔抄不完书，明日等他的恐怕就不是抄书那么简单的事情，罚他出去顶缸都有可能。而他的那些弟弟又巴不得看他这位大皇兄出丑，丢那嫡皇子的脸面。
可这位开口便是柳遥最忌讳的一句话，也真是看准了刀刃往上冲，不要命得很。
萧朔半梦半醒地看着他，大概还在以为自己在做梦，嘴里的话更是没了边际，听着格外混账：“你若是那小家伙的话，我定要将你娶过门，整日里宠着护着……”话还没说完，一杯冰凉的茶水从头顶倾泻而下，将那到嘴边的后半句话浇灭了苗头。
最后那两个字，更是随着头顶流下的茶水一同从嘴缝里溜了出来。说得是毫无生气，听着还有几分惊吓过度的滋味。
柳遥也顾不上这人是不是皇帝的儿子，他没一茶杯招呼萧朔脸上，已经是极大的隐忍。把他看成女娃娃不说，还一句一句地调戏起来，真当他柳遥好欺负了不成？
一杯冷茶将人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彻，萧朔那半昏半梦的状态顿时清醒了不少，打了个冷战，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惊异地瞧着面前那无甚表情的一张脸，飘散着不真实的眼神，好像还是在梦里一般。
柳遥人也泼了，水也倒了，拿着书在萧朔对面坐下，翻着书抬头看了那呆傻的人，道：“殿下清醒了没？”
这位到底是如何在这深宫里活了这么久，连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见萧朔没有反应，柳遥只当是自己把人吓傻，提醒道。
“殿下若是清醒，便去换身衣服，冬日天寒，惹上风寒就不好了。”
可萧朔对于柳遥的话是半个字都未听进去，反而是紧盯着柳遥映在烛火下的那张脸发呆，像是找到了丢失很久的宝贝，带着的是不可置信的惊慌与喜悦。
“殿下可是在听？”
于外人，柳遥的耐性极好，毕竟他出门在外挂着的是柳家侯府的门面，丢不起。
“哈？”萧朔听到柳遥在叫他，方才回了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个，你刚刚说什么？”
“……”
呵，他就知道，这位果然没在听。
灯火映了几重，柳遥懒得再去搭理那位大皇子，那位倒也是安静，只不过不是在抄书，而是盯着他的脸，好像能看出来花一样。
书已读了大半，脖颈处有些酸。柳遥抬起头活动了两下，不经意瞥见的是少年睡得正香的脸，收敛了白日的张扬和邪气，倒是看着有几分不真实。
不过柳遥也懒得再去泼他一身茶水，叹了口气，觉得这位是命里躲不过去的责罚。而他更是不想和这位大皇子扯上什么关系，尽管太子之位空悬，他柳家也没有站队的心思。
从藏书阁出来的时候，已是天光渐亮，柳遥回住处换了身衣服便去了国监听学。因为休息不够，讲学时几次走神被太傅点，但好在问的问题也都答了过去，才没有落下那些人的话柄。
可总有那么几个人酸来酸去，趁着太傅出门的工夫回头，阴阳怪气。
“神童果然名不虚传，就算是走神也能对太傅的问题对答如流，来同我们一起学习，岂不是屈才了，各位说是不是。”
“可不是，就怕我等才疏学浅耽误了柳家世子。若是误了人家前途，我等可真是罪过大了。”
“我说你们到底懂不懂啊。这柳家侯府的独孙，日后可是要继老侯爷的衣钵，光是他柳家侯府的三万铁甲卫，也不是我们这群世家子弟高攀得起的啊！”
“就是就是，要我说还不如现在就巴结巴结人家，以后也好给让这小侯爷在铁甲卫里，给你这不学无术的安排个一官半职。”
几个人你一嘴我一嘴，说得不亦乐乎。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平日里跟在萧恒后头巴结的人在给他家主子丢了的面子找场子。但神仙打架凡人看着就好，在座的各位谁也不敢多嘴。
萧恒贵为皇子不好惹，那柳家侯府又哪里是好惹的，就算现在只有老侯爷一个人撑着，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三万铁甲卫还在呢！
柳遥对待那些个流言蜚语并不陌生，从他十岁那年开始，什么样子的嘴脸没有见过，再恶毒的话也听过。如今这些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惊不起他心里任何的涟漪。
屋子里的嘲讽还在耳边回荡着，柳遥的眼睛却瞟向窗外的雪景。
窗外有棵梅树，枝干经过宫人的修剪漂亮得很，每枝的末梢都挂着一枚小金铃铛，而树枝上压着一层雪，看着厚却又不足以将枝干压弯压折。仔细瞧还会发现雪下面藏着的是白嫩的花苞。
柳遥瞧着出神，突然从窗下钻出来个人，惊落了一树的雪屑，也扰了那小小的金铃铛，那人伴随着铃音出现，着实将柳遥吓了一跳，险些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