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夜黑得如一池墨，可在那墨色里却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其实仔细看去，有的形状也都是从未见过的样式，大的小的，倒也瞧着稀奇。
而望着那远处的烟火，柳遥想起的却是在归云山庄习武的日子。
每月十五，大师兄都会带着他和白蛰下山采买，而每次必不可少的就是烟花爆竹，留着晚上赏月的时候放。
只因为师娘喜欢，所以每月师父都会嘱咐他们，就算是人丢了，也得把烟花带回去。
山上的烟花没有这盛京城的大，也不如这盛京城的花样多。可柳遥看着，却只觉得那绚烂之下是空荡荡的自己，没了那曾经的欢喜。
“世子，该吃药了。”
总管太监高厚进来的时候，柳遥有些走神，笔墨晕染在纸上大片，墨迹甚至沿着纸张爬上了袖子。
“嗯？啊！进来吧。”柳遥草草收了桌面。
大概是前阵子柳遥偷偷将药倒掉的事情被发现，太医院的孙太医为此训了他几次，尽管是件小事，可还是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如今这吃药就成了他的公事，每次都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公公高厚送过来，只是送过来还好，可却非要盯着他将药喝完才肯走，说是什么皇命难为。
因此，柳遥如今最害怕的就是看见这位高公公。
高厚眼睛尖，在柳遥放下药碗的时候，将梅子干果递了上去。嘴里话也是一直不停。
“世子，最近气色好了不少。想来是这药有了效果。上次您嫌苦偷偷将药倒掉陛下听到。可是担心了许久。”
柳遥含着梅子，可嘴里的苦涩却怎么也下不去，却也不得不开口回道：“有劳陛下费心，也麻烦公公日日跑上一趟。”
收起药碗，高厚退道：“世子哪里的话，您一个人在宫里，陛下可是千叮万嘱过杂家。万不可怠慢了世子。”
一句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柳遥还是拎得清。但这真假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要让祖父为自己担忧，才是他唯一且首要去做的事情。
浅浅勾了下唇：“那日后就劳烦公公了。”
进了这皇宫，柳遥每日说的那些话，绕来绕去的无非是这些。
感谢陛下圣恩，多谢照顾……
若不是这每日喘着的一口气，就连他自己都快有些信了，自己是个病怏怏快要死掉的废物累赘。
高厚出门，外面的烟火也停了下来，皇宫里是一如既往寂静。面对那夜色柳遥却松了一口气，似乎只有这长夜寂寂才是他应该待着的地方。
宫内碧落园内有一棵秋桐树，这是柳遥偶然一次散步发现的，因为这里处于皇宫的最角落，倒也是少有人来，而他却成了这里的常客，只因为站在这棵树下，会让他有几分还在侯府的错觉。
柳家侯府后院也有一棵，只不过要比宫里的这棵活得舒坦些。这里鲜有人来自然是少了照顾，如今瞧着倒是即将油尽灯枯的衰败感。
柳遥摸着那树干上的纹路，想着下次来前，要先写信问问周伯如何照料这种树。起码在自己伴读的日子里，他还不希望这棵树那么快地死去。
尽管，这有些自私。
“你还真不好找，我可是从比试结束后一直找你呢！”
黑夜里，身后是那喘着粗气的小小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