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天色将晚,西街住的大多都是普通百姓,每日酉时,许多摊贩便陆续收拾东西,在黄昏前回家吃饭。
与西街截然相反的,则是世家贵族所在的东街。
戌时未到,铺子外便点起了灯笼,更有许多楼阁,是在夜里才开门迎客,王公贵族所在的地方,就连街道都要干净许多。
徐淮止家住西街,自入朝为官以来,除朝事外,几乎很少踏入东街。
简陋朴素的马车行驶在街上,尤其扎眼。
但马车内的人,并未将这些打量的眼光放在心上。
顺玉放下帘幕,看向已经褪下官袍,一身朴素的徐淮止。
那早已被婆子洗到起丝的陈年旧衫不知穿了几个年头,相比起来,他的衣裳或许都要比徐淮止的好看一些。
他忍不住提醒,“大人,咱们等会儿要去的是风月楼。”
风月楼乃是京城最大的红楼,大周民风虽然开放,可似风月楼这般男女不忌的红楼也是独树一帜。
据说里边儿有接男客的花娘,也有接女客的小馆,平素有关昭和公主的风流韵事,大多都是从风月楼传出。
也可以说,昭和公主周芮,乃是风月楼的常客。
徐淮止不知,但顺玉却是知晓,这些秦楼楚馆最是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大人平日本就从不出入这些地方,此次更是私访,无人知晓身份,若穿的再这般朴素,恐怕到时候会寸步难行。
徐淮止见他半晌不言,问道:“你想说什么?”
“大人,属下方才见到有一家成衣铺子,里边儿的衣裳瞧着不错,不若咱们下去看看?”
“不必了。”
意料之中的回应,顺玉轻叹一声,偷偷瞧了徐淮止一眼,看来只能兵行险招了。
马车抵达风月楼门前时,楼中似乎还未开始迎客。
雕花木门打开一条细缝,隐隐能看清里边的姑娘小厮正来回走动,不知在忙着什么。
顺玉下了马车,径直走向正在门前擦拭石狮子的小厮,“这位小哥,眼下可还有空着的厢房?”
小厮抬头打量了顺玉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马车,悻然道:“风雪楼只接熟客。”
观其态度便知,他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顺玉左右瞧了瞧,见四周无人,便低头小声道:“你知晓那马车中坐着谁的人吗?”
布巾翻转,小厮擦完最后一双石眼,转身就走,懒得理会他。
“我家公子可是殿下的人!”
小厮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哪位殿下?”
徐淮止在马车中等了许久都不见顺玉回来,他掀开帷帐走下马车,却见顺玉正与一小厮聊得火热。
他刚靠近,那小厮便双眼锐利的将他来回打量,最后目光落到徐淮止那张清隽出尘的脸上,小声附在顺玉耳边道:“你家公子这模样确实不错,难怪能入殿下的眼。”
顺玉讪笑两声,见小厮并未怀疑,甚至态度大变,恭敬的请他们入内时,连忙道:“公子,咱们进去吧。”
徐淮止方才没听清,只隐隐听见模样、殿下几个字。
待小厮将他们带去厢房后,四下无人,徐淮止落座蒲团上,才提起方才之事。
顺玉斟茶的手一抖,徐淮止目光跟随,面若霜寒,“说。”
顺玉不敢隐瞒,便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徐淮止,末了见徐淮止脸色发黑,他连忙道:“大人,这只是权宜之计,咱们只是借殿下的名头进来,之后没人会记得,更不会以为您与殿下之间有什么。”
他在意的是这个吗?
他在意的是说好再无干系,这几日周芮没有动静,反倒是他查个消息,却要用上周芮的名头。
顺玉还在辩解:“况且这回来风月楼查的是山上那些土匪的事情,按理说那事也与殿下有关,便是用她的名头,她应当也能理解大人苦心的……对吧?”
“罢了。”事已至此,再多计较也无意义。
顺玉自顾自的道:“就算此事被殿下知晓了,要向大人讨要说法也无妨,毕竟大人在家中等了她三日,此事正好——”
话音未落,顺玉余光瞧见徐淮止愈加阴沉的目光,顿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垂首闭嘴。
果然啊,言多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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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厢房内同样坐着两人。
少年模样的男子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目光温和的看向跪坐在蒲团上的女子,仿佛思绪许久,才将疑惑道出,“殿下今日主动寻我,这是想明白了?”
周芮抬手斟茶,淡青色的茶水落入杯中,一滴水花溅在白皙的手背上,周芮用娟帕慢条斯理的抚去,眼底划过一丝恼意。
但一想到这人烧了她的公主府绑了她之后不但没有任何麻烦,还能若无其事的来赴约时,周芮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