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清晰地试想过丈夫会这样笃定地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我几乎凝固在原地, 以一种很模糊的态度,他这样真切的告白,我反而感到一种逐渐收绞的窒息感。
“欸?”我用轻缓地气音, 尝试缓和。
“还是你觉得这是不可以接受的吗?”他锐利地问, “和我,和……这个家里的人。”
“不,不是……”我露出一个勉强地笑容来。
下意识地否定倒不是说真的有考虑这个问题。
毕竟、丈夫都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如果再说那种非常不善解人意的话来就太伤害人了吧?
虽然这个话题有点点违心……
我:“倒也不是不可接受…没有那么严重。”
“我有时候,会偶尔回想起我们小的时候。”他看出我的赧然,没有再问下去了。
丈夫撑着下颔, 偏头,望向窗外缓慢落下的雪景, 屋内的暖气显得这样的冬日没有那样地刺骨了,就连雪的下落都可以用清新来形容。
看着他俊美的侧脸, 我恍惚地, 想起那是一段非常温暖的时光。
比起温饱都是问题的在宫野尾家的时光, 来到禅院家, 就没有再因为吃不饱饭而烦恼过了。小时候我除了服侍他就没有别的义务。
到底是因为年纪小所以看苦难都觉得没什么, 还是因为苦难本身就是几乎没有的, 所以就算是枯燥无味的重复日子,也觉得可以像翻花绳一样简单多变呢?
“我们从小时候, 就一直在一起,结婚的时候我想,这样有什么不好呢?”他用怀念的语气道:“但是结婚后,你的笑容越来越少了啊。”
我忽然产生荒诞的感觉。
丈夫不是那种会为他人考虑的类型。从小到大, 只有别人众星拱月地捧着他的份, 让他为了什么去弯腰的事, 屈指可数,还都是鲜少从家主那里做得要求。
结婚后,他总是叫我多笑笑,多笑笑什么的…
可是这种事情哪里能够因为说笑笑就可以改变呢?
小的时候,我连这个宅邸都出不去,看着院落里的枇杷树都觉得好奇能够玩一两个月,结婚后反而有了一定限度的自由,却很难对这些新鲜的事物产生兴趣,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他人也很难通过外力去改变吧。
现在他却在认真地描述这件事情。
“别,别生气……”我略微无措,把这个理解为他的不高兴,尝试安慰他,“我没有不开心呀…只是有时候会伤心,这、这种事情谁都有的吧?”
禅院直哉:“我没有生气,梦光,相反,我非常伤心。”
丈夫他……会说这样的话吗?
我略微怔然。
“就算受了这样那样的委屈,你仍然不愿意坦率地跟我说出来…每次都是哭泣着的、妥协者的…我知道,禅院家让你变得太过犹豫委婉,也变得冰冷,可是我是你的丈夫,为什么你不能够跟我说呢。”
他转过身来,锐利的凤眸定定地看着我。我看到他冰冷的眼睛里有近乎错觉的失望。
“就算是你要离开我,也稍微地说出来吧。”
呼吸仿佛静止了。
陡然生出被玻璃划破般的心痛,一阵阵地收绞。
“我,不是因为这个,”看着他的眼睛,我颤抖着嘴唇,“怎么,直哉,怎么会这么想?”
“我,我没有想离开你呀,直哉,”我苍白地微笑着。
其实我原本不打算说这种话的。
因为…很讨厌被栓死的感觉。
可是……
不能够就这样失去了。
在隐秘的深处自私的理智这样告诉我。
如果说不出话来挽留的话、
再取回来就要付出双倍的代价。
“我,又不是我想要被绑架的,”如果有一面镜子的话,我一定能够看到我的脸色苍白如纸,唇面也没有一丝的血色。
只是谈起这样的经历,我的身体就会细微地因为恐惧而颤抖,声音也不太受控制,像在潜意识地回避,“我,我真的很害怕,就那样地死掉了……”
我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去回忆那些内容,但是脑子里只是杂乱的线条,颠沛又不由分说地被掳走的经历,尽管我没有受伤,我也根本就没有感到享受,明明我是那么地抗拒的…
“我不是说这个,”丈夫打断我,手搭上我的肩膀,倾身过来,道:“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
欸?
“离开…离开哪里…?”
“禅院家,”他缓慢而坚定地道。
我的泪珠还盈在泪眶中没有落下。
就怔怔而朦胧地恍若静止了。
“这样吧,梦光,”他道。
“我们离开这里吧。”
……
什、
什么?
“离开禅院家,离开这里这个地方,这个宅邸,我们住到外面去,”他道:“过你想要尝试,我们想要尝试的日子。”
…
在…说什么?
几乎是荒谬地听到这句话,就会觉得是做梦的程度。
囫囵地张了张嘴唇,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年轻的妻子那双桔红与糖浆搅拌的灿金色眼瞳中的光亮没有一丝地晃动,甚至是比不可置信还要先一步的无法思考,微微泛着粉的眼眶小幅度地颤动。
窗外落雪的声音都放大了一万倍般地清晰。
“说,”她像是才反应过来般,眼瞳滞缓地晃动了,“你说…”
静静低眸注视着妻子,男人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神,轻声“嗯”了一声,以作应答。
“可是,”
怎、怎么可能?
说出这样的话来……
作为继承人,禅院家主唯一的嫡出长子,家族咒法的传承…怎么能够、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他…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想都没有想过的。
那样平和的日常…
他不再有人前呼后拥的日常。
圆弧滑嫩的嘴唇微颤,她几乎是被这句话吓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