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他下来。”燕烨然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一个心情,他只知道,看着这个样子的彼岸,甚至比十八年前看着燕离惨死自己怀中的时候还要难受。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彼岸被毫不温柔的放在一层薄薄的稻草上,呼吸也沉了几分,“你……给他看看。”
郎中不傻,自然知道现在的他只有闭嘴才是明智之举,上前翻看过彼岸两处严重的致命伤,开始进行着处理:止血,上药,然后包扎,一系列的动作干脆简练,似乎自己处理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任彼岸如何因为疼痛而发出□□,他也未曾放轻手下的动作,迅速的处理好,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他,怎么样?”虽然知道这句话等同于废话,姑且不说彼岸看着便是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即便是彼岸现在很不好,自己也不可能再多做什么。
“失血过多,外伤严重,今夜若是发起烧来,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郎中斟酌了一下说完便赶紧闭嘴。燕烨然点点头,给了赏钱打发人走,然后看着那个几乎蜷成球的孩子。
慢慢靠近,蹲下身,轻轻摸向他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
收回手,吩咐了狱卒几句,这才离开地牢。
他说的很简单,“给他换个暖和点的地方,审讯前,人不能死。”
只是……不能死……?强抑住心底的难过,逃一般,逃离这里。
第二天寇元凯来,带了彼岸到自己的府中,请了最好的郎中,耗了整整三天才救下他一命,在那之后养了一个月才再度下狱提审。
而大病初愈的彼岸,身体虚弱的厉害,不过一顿刑鞭就要等上很久才能缓过,现在寇元凯对彼岸是一个重刑也动不得,不然他一命呜呼了就什么线索也没有了,可是这些普通的刑讯对彼岸真是没有丝毫的作用。而彼岸每天只重复着“受刑,养伤,再受刑,再养伤”的一个死循环。
而他的身子就像一个破了的容器,水依旧源源不断的注入,只是不能停留在容器里,只能从洞里流出。
暗无天日的地牢,除去血腥味再没了其他,而燕烨然努力控制住自己想逃跑的欲望,迫使自己进入地牢。
一具年轻的胴体被倒吊在水桶之上,轻轻晃动,而寇元凯则是悠游自在的品着茶啊。
“咳。”
“七王爷,请坐。”
被倒吊的人突然身子颤了一下,却又马上平静。
“七王爷,下官审了他这么多天,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审出来,不过有趣的是,下官发现——”寇元凯一边和燕烨然说着,一边观察着彼岸,只见他的身体似乎比之前僵硬了几分,而且也不似之前审问时一样,不论周遭有什么人说了什么都没反应。看来,七王爷是突破口。“这事似乎和七王爷脱不了干系。”
“……我……这事都是我做的,你想让我认什么罪,只要你写了口供让我画押就好。”这是彼岸消极抵抗数日来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的一句。
“啧,不是本官想让你认什么罪,而是你应该认什么罪。”寇元凯摇摇头,玩味的盯着燕烨然道,“七王爷,您审着,下官去外面透透气。”也不等燕烨然说什么,寇元凯就自顾自的离开,嘴里还嘟囔着,“这地牢空气实在太差了……”
“放他下来。”
“扑通——”“哗啦——”
人的确是下来了,只不过是进了水里而已,彼岸身子被缚,无法从水中挣扎出来,只能拼命的在水底挣扎。
“把人从水里捞出来!”燕烨然盯着要把绳子再拽紧的狱卒,“然后放地上!”
“呼——呼——呼——”彼岸被压在地上,头发凌乱的黏在脸上,不过他不可能再管这些头发了,现在,还是呼吸比较重要。
燕烨然看着彼岸,挥手让人放开他,然后自己俯身,轻轻拨开他凌乱的发,“本王发过誓,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刑,所以,你现在可以稍稍歇歇,想想一会儿应该和寇大人说些什么。”
没有为难他,只是让他在地上或躺或坐,休息一会儿而已。
不过,这已经足够彼岸去感恩戴德了,他想要的,从来都不多。这一世,他虽然与燕烨然有血缘关系,但是却仅仅见过两次而已,而现在,便是第二次,第一次则是燕烨然的寿宴,彼岸被迫行刺……
“说真的,看着你,本王想起……算了,你不必知道。”
合了眼,“任你想起谁,都不可能是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