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意细细打量来人。
对方二十来岁,身材颀长峻瘦,有如临风玉树。
他相貌清秀,眉目精致如画,令人过目难忘。
太后唤了一句“平身”,朝周则意介绍:“他是宁越之,原本……姓窦,是你的一房远亲。”
十年前,宣武帝下令处斩安平公主和定国侯,定国侯的窦家,同样按律当诛。
太后保下了一位出生旁支,无足轻重的窦家少年,改名宁越之,让他入宫当了内侍,侍奉自己膝下。
“越之和你年龄相仿,又有相同遭遇。他聪明伶俐,必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往后他侍奉你左右,你有什么差事,大可放心交由他办。”
宁越之朝周则意躬身行礼:“从今往后,卑职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越之,你明日去一趟镇北将军府,会一会林策。哀家和林策并无深交,对他所知并不详尽。你探一探他的虚实,尽量多找一些他的把柄,才好让意儿掌控。”
“卑职领命。”
“意儿,往后你就住在安平小时候居住的永泰宫,先好好修养几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越之,你领意儿回房。”
周则意和宁越之双双告退,出了长宁宫。
***
京城北角,是朝中的达官显贵们居住的区域。
雕梁画栋的碧瓦朱甍掩映在高墙和绿树之中,石板大街干净宽敞,处处展现着人间权贵们的富贵奢雅。
东北方一处高墙府邸,朱门上高挂的烫金牌匾上书“镇北将军府”五个大字,银钩铁画,气韵恢弘,据说由宣武帝亲笔所书。
镇北大将军林策久居边关,未曾回过京城,然宣武帝为表彰他的功绩,昭显浩荡皇恩,在京中赏赐了他一座府邸。
府邸为南昭勋爵能享受的最高规制,占地广阔,即便主人从未踏足过,主院内所有家具摆设一应俱全,甚至有少量杂役居住于此,打理府中一切。
林策此次回京,连同所带的五百亲兵皆可直接入住,无需另找他处。
镇北将军府十里外,是京城最为繁华的闹市之一。
街上有座酒楼,据说背后老板为朝中大员,因菜品精致环境优良,许多官宦人家都爱光临此地,消息流通极为迅速,时常能在此打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大堂正厅内,一位说书人正唱念着不知他从哪儿得到的最新消息,甚至引得二三四楼雅间的贵客们,都忍不住探头倾听。
“林大将军染病了!”
惊堂木重重一拍,词词句句铿锵激昂:“林大将军年纪虽轻,但他少时从军,沙场征战多年,纵使再骁勇善战,身上的刀伤箭伤,未满一百也有八十。”
“传闻他那次和北燕大将慕容霄决战,砍下那位百战神将的首级,自己也受了他一刀。”
说书人手掌在自己身上一划,从左肩到右腹,将身体划成两段,“这道伤口深可见骨,即便壮硕如林大将军,也修养了半年,才能行动如常。”
“即便伤口养好,留下的疤痕,也同他的麒麟鬼面一样,形貌恐怖,令人望之生畏。”
“除了前胸,他的后背也有三道令人心惊的伤疤,和三处深刻的箭痕。”
“抛除这些大伤,他身上遍布的累累伤痕,都是他奋勇杀敌,保家卫国的功勋!”
堂内喝彩声阵阵,皆夸赞南昭儿郎扬名立万,血染黄沙。
“林大将军从军多年,身先士卒,打过的大小战役难以数清,早已病骨支离。”
“盛京和朔北气候差异巨大,林大将军初到京城,水土不服,回京不过三日,就病倒在床。”
“如今他闭门谢客,麾下将士不允许任何人探病,将军府内情况不明。”
听众顿时唏嘘一片,沸反盈天。
“可曾请来宫中御医诊治?”
“我知道京城有位神医,如若林大将军允许,我即刻去请他为将军治病。”
“我知道一门偏方,专治水土不服。”
京城百姓忧心这位大将军的病情,而传闻中重病难起的大将军,正在院里和亲兵们切磋武艺。
色映戈矛,光摇剑戟(*),刀光交织成密不透风的银网。
被困于网中的林策振臂一挥,长戟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荧光,如裂山劈海,斩星断月一般,罡风呼啸,杀气横天,将围攻之人统统扫倒在地。
亲卫们七倒八歪趴在地上不起来,林策微怒:“怎么一回京城,都变得不堪一击?没吃饱饭?还是被温柔乡的乱花迷了眼,没了骨气?”
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亲卫无人敢答:因为将军这几日火气特别大,打得也特别凶。
逐月负手而立,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忽然听到染着薄怒的清越嗓音凶横道:“逐月,你来和我打。”
逐月一愣。自家将军因为周则意之事,心情不快,要找人发泄——不知会不会对她一个女子手下留情。
要是和那群亲兵一般被打趴在地上,面子多难堪。
她一瞥嘴:“我没吃饱饭,没力气。晚上叫追星和你切磋。”
林策啧了一声,再次将目光转向地上趴着的亲卫:“起来,再来。”
亲卫苦着脸道:“将军,我们也没吃饱饭,肚子饿。”
林策又好气又好笑,嗔笑一声“混账东西”。
“起来吧,去后厨叫他们给你们多做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别回了京城,还一个个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亲兵们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
逐月得寸进尺:“将军,我听人说,京城有家酒楼的烧鸡特别好吃。”
林策一怔,随后不耐地摆手:“去,去,去。不用一直守在将军府。反正你出去也没人认识。”
“惹了事别说是我麾下的人就行。”
“知道。”逐月嘴角微扬,“惹了事,我就说我是镇南大将军手下。”
林策朗音一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