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府里,长伯拉着薛苡仁吃茶,老管事活了大几十年,鲜见这等年纪不大医术不小的郎中,与年岁相仿者不同,老者见少年人得志,是另有一番新滋味,心中叹道:“小郎君再得一点子运道,假以时日必能誉满京都。”
有小厮近前来扰被长伯拉至一旁,说永嘉伯府来人,求见郡主。
“是咱们家的还是……”长伯问道。
小厮小声答他:“咱们家的。”
长伯心生古怪,若寻屋里那个小的,大抵是人在外头又惹了一二桩小事,占理的上门来讨债说理。至于求见咱们家的,想是有要紧事,只里头两个郡主正喜呢,哪有闲工夫见外人。遂让小厮好生照应伺候着薛小郎中,再给仔细添上些茶食,千万不可怠慢了,亲自去瞧来人有何贵干。
长伯排场甚足,让人一见便知是个有实权的管事人,梁伯尹几步上前,随即报上府名,后报上大名,接着贺道:“恭祝陆府添丁。”
梁伯尹客客气气,长伯怎会去为难,走近与之交谈,先道:“府里一概混乱的很,郡主娘娘抽不开身,梁家大爷可有急事?”
“深夜叨扰,实不相瞒,正是有急事,老祖宗突病,贵府既得了麟儿,可否将那薛大夫借来一用?等号了脉,开了方子,我亲自将人安稳送还。”
梁伯尹追上梁仲宣,不多解释,扬手给了他一鞭子。咬咬牙壮着胆子,去太医令府上作扰,没成想扑了个空。兄弟空手二人而归,倒不如不回,转头又来了陆家。
昨夜之前,梁伯尹未见过宋家那个二姑娘,想那宋锦思何其飒爽,外头听得的只言片语都道,宋锦思寄养在淮州的亲妹子顽劣的很,远远不如她,如今一见,传闻却虚,同一个爹同一个娘生出的亲姊妹,哪有两样的。
梁仲宣张口要叫陆御史和衡阳郡主出来,梁伯尹黑了脸瞪他,梁仲宣不懂,梁伯尹心有顾忌,这对舅甥一个赛一个的心狠,不眨眼就能将今夜之事瞒天过海的给办了,去找临义郡主这种心慈的话事人说理,才是正理。
人命关天的大事,长伯不假思索道:“大爷,您稍候,我这就去叫人。”
大喜过后的临义郡主平定好了心神,要论功行赏,去到外间坐下,道:“还未谢过郎中。”
正说着叫薛苡仁进来,郡主问道:“小恩人,哪家医馆的?”
有人道:“娘娘,是铜安街上的薛济堂。”说话的是折春。
郡主又道:“这样厉害的本事,不好白白耽误了,该进宫里伺候。”
“谢娘娘厚爱,小小药庐,不堪入耳。小人是个福薄不成器的,进不得宫门,伺候不好贵人。”
里头宋念竖耳朵听声,薛先生婉拒之意与上回一般无二,实是无心官场,醉心权利之人。
郡主看他不盈不矜,已属难得,“好好好,既不愿做官,就多添些银两。”
说话间,长伯迈着老腿来禀,“郡主,梁家老夫人不好,梁家来人请薛郎中过去瞧瞧,说瞧完了再给咱们送回来。”
临义郡主惊道:“我是喜昏了头,忘记了梁家病着,快着人护送去梁家。”
前前后后薛苡仁都不知梁老夫人病重,一听梁家人四处寻他,薛苡仁拿了药箱就要走。
里头宋念闻声甩帘而出,拦住薛苡仁的去路,口里另有一番说辞,“薛先生,金麟儿还小,可得由你看顾呢!”
“府上有医女照看,小少爷是早产的,到底不妨事。”薛苡仁的对策脱口便出。
见计不成,当着临义郡主的面,宋念将人拦住,“那日在茶馆,梁仲宣处处刁难,我还记着呢,先生难不成忘了?”
“救人。”薛苡仁眼神坚毅,丢了平日里的拘谨秀气,而宋念自觉有理,半分不怯于他。
“事没忘,人要救。十七小姐,我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更何况祸不及妻儿,罪不及父母。我岂能为一己之私,一时之气,置人命不顾,况他家老夫人无过,更不该受此罪。”话虽硬气,语气尽是央求恳切之意。
“念儿,放他去。”中宫娘娘抱恙,召走了洪太医,她陆家叫来了薛郎中,不过是一头压一头,沈连枝母子平安脱险,该把郎中送去给梁家,郡主不知他们小孩子家家的恩恩怨怨,单看薛郎中品行端正,行事以德报怨,竟比自家孩子更显沉稳大气,可嘉可嘉。
郡主既已发话,宋念不敢不听从,怒而拂袖,又道:“要去,我陪你一同去,看梁二如何放肆。”
她是嘴不服来心也不服,顾家那池恶水向来只潜恶龙,她是个念旧恶的,报怨以德那一套假把式可不会摆弄,若那日梁仲宣羞辱的是她,她非得让姓梁的丢半条命不可。
“有劳小姐了。”薛苡仁对那日之事不多放在心上,然秋石师兄仍旧心有戚戚。
薛苡仁难为情道:“有一桩事麻烦府上,十七小姐的良马太快,能否给在下换一匹马儿,依在下身骨恐怕到不了梁家。”自他上了马后,那黑马好似发狂一般,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