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地陵的尽头横空却冒出个阴罅。
这件事微微有些出乎意料了。
情澜,很少失手。
黑暗被黎明击碎,天空中闪着金色的鳞甲。
当晨曦的号角吹响,凉夜早已溃不成军。
他的轮廓被熹微的暖光溶解。
隧道里,阴罅逆着光,他微微弯着腰,手里执着玄铁剑。
背后的发丝被抽离,透染上了橙红暖黄的颜色。
轮廓内像是用浓墨涂匀,一片漆黑。
像是,用颠而不破的砚石盛放着的深渊。
能把人吸进去的深渊。
玄铁剑上的剑穗随着身体的晃动而簸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来,将嵌于泥土中的重剑拔了出来,“唰”的一声——
锋利的剑尖直指许人均。
剑尖随着阴罅略有些摇摆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逼向许人均的脖颈。
呵着热气,许人均喉结滚动。
向后退,又不是战场,当逃兵又如何。
当那冰冷的剑尖即将刺穿他脆弱的皮肤,阴罅的眼神陡然一冷,烙在了许人均的眼中。
彼时许人均才在逆光中看清他的脸。
那张熟悉,难以复刻的脸——
剑一般的眉毛上被一段新伤划破,眉峰之下一片漆黑的阴影,卧蚕浸泡在他微微琥珀色的瞳孔溢出的杀气之中,一点绚亮的小光聚在他光滑的鼻尖上。
嘴角低垂着,干裂的嘴唇上还蘸了一点殷红的鲜血。
一丝游光溜上了阴罅深渊似的身影中,顽皮地从底向上,一扫而过。
只这一瞬光明,许人均看清了。
他的胳膊上,背上,腰上的衣料被砍得崩裂
简单推想下,只怕是都有深深浅浅的伤痕。
“许人均。”
阴罅冷冷地唤着他的名字。
许人均下意识地想应。
这其实并不是他的名字。
阴罅像拧钥匙地拨弄着那剑,那冷剑倏地旋转了个方向
“乓——”
从下巴处传来的撞击,咔嚓咔嚓地震碎身体内某处昏睡的灵魂——一处,还在痴心妄想着“阴罅已经死了”的灵魂。
“我还活着,是不是很意外。”
许人均身子本就薄弱,他顺着撞击的方向,不住地倒去。
摔在地上,泥土沾上了他的袖口。
又回到了这肮脏的现实。
“老实说,有点。”许人均自嘲般地出着声,用被泥土沾染袖口擦了擦从嘴角冒出的鲜血。
听闻动静,公孙靖从远处飞来,他落在许人均身前,以一种护雏的姿态替许人均直面着眼前的人:“是你,阴罅。”
阴罅讥笑着看着公孙靖,啐道:“搞半天,原来你俩早就是蛇鼠一窝。”
“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些迟。”许人均伏在地上,冷笑道。
“咻——”,阴罅手腕轻轻转动,收了剑别在腰间的剑鞘内。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挑不出半点毛病。
“演得不错。”像看一场戏台子般,阴罅忍不住拍手叫好,很快他换了脸色,要吞了他俩似的,一字一字落着重音,铿锵地说道:“我妹妹呢?”
“还有——”
“谢师。”
“是啊,许大人,人家兄妹情深,你怎么偏要,触之逆鳞呢?”
逆光的黑暗看不清,原来阴罅背后还有人。
他这次学乖了,没有只身行动。
许人均拍了拍身上的灰,款款站了起来,听到这熟悉的声线,他舒展了微皱的眉头。
不是他觉得安全而放心,恰恰相反,这人的出现才真正让许人均意外。
他是最危险的存在。
故作放松,只是为了不教他占了心理上的甜头。
因为。
那位是,最喜爱看垂死之人求饶扭曲表情的——
章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