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晨光透过窗棂,映出姑娘的秀窈身影。姑娘端坐桌前,低垂面容,曲肘搭手于琴弦上。隐隐地,琴音浮动,一声又一声,单调而笨重。
原来,姑娘在琴上固定练习着同样的指音——在同一根弦上先抹后勾缓连两声,既在熟练指法,也在感受不同力度的音,于是半个时辰下来,屋子只充斥着弦动的声音。好在声音不大,厢房之间又隔得远,倒可心安理得地扰自儿个的耳。
“火神那边说你们回了花界,我猜你应是来了人间,果不其然。”婉转笑音骤起,一道深紫色身影从屋上方而来,翩然落地。
弹琴的姑娘愣了会,琴声停顿,随即波澜不兴地看向来人,笑道:“我自己都未料到会来人间,你倒是猜着了。”
“好歹也认识了百年,你的脾性我还是知道一二的。”紫衣女子眼尾飞扬,目光扫了扫厢房陈设,略带玩味:“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到别院来,郊外那破茅屋倒是空着了。”
姑娘朝窗外望去,那正有几株莹绿如碧玉的矮竹,错落有致,不似林间疯长。“郊外地方小,容不下人,此处宽敞,方便些。”
紫衣女子听了,很觉无味。“直接把人送回去不是更好,省得麻烦。”
姑娘抿唇微笑,不多说,只将古琴稍稍推向桌子靠里的位置,起身迎向她。“我原打算过几日再去魔界的,没想到你倒来了,可有将我先前问的东西带来?”
“昨日,酒喝到一半就跑了。今日登门拜访,茶水还没喝上一口,便问起别的事情来,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女子双臂交叉抱于胸前,抬了抬下巴,毫无优雅地数落道。
“也是。”姑娘盈盈一笑,踱步到房中央的圆桌,温顺地倒了杯茶,而后左手执杯,右手在杯上一推,茶杯便稳稳地平飞过去,停在紫衣女子前面一步所在。
女子倒也不以为意,袖手接过杯子,正要移至唇边,忽而停下,“好茶。色泽碧绿,淡雅怡人,可这茶的主人嘛,就……”她故意拖了个长音,淘气顽憨地笑望姑娘,明明是绝艳佳人,两颗小虎牙却平添了稚气。
“一开始就把话说开,不必心里搁着,留着诚心待友,岂不更好?你若说没有,朋友到访,我也是很高兴的。”姑娘说得磊落。
紫衣女子似对这话甚为满意,仰首便饮尽杯中茶。未几,未持茶杯的另一手利落抬起,一颗冰蓝色珠子悬浮其上,朝姑娘那边飞去。“给你!”
“谢了。”姑娘任珠子仰躺掌心,微微一笑,眼波清楚地映着珠子的水色光芒。顷刻,亦变出个精致的透明瓶子,以术力飞托过去。“这是玫瑰露,与你的水灵珠作交换。”
紫衣女子反手握住瓶子,晃了晃瓶中的紫色水液,眉开眼笑。“那我就收下了。”转瞬便将瓶子隐去,而后笑嘻嘻问起:“不过比起香露,我更好奇的是,你要这水灵珠作甚?做药引子?修炼?抑或是其它?”
姑娘也不吝言,“我欠人千年灵力,将之渡于水灵珠上,容易还。”话罢,珠子隐去,她回到原先的位置上,抚起琴来,这本就是她一开始想做的。
紫衣女子倒也没多问,只在姑娘对桌坐下,以手支颐,过了久久,闲唠道:“阿忧,依你这资质,不聘个良师还真是可惜了。”
随即“嗡”地一声,沉浊音色在房中缓缓荡漾开来。“有你这般损友的么?”
接着是一声冗长的叹息,昭示女子溃败的心境。“你说得不无道理,我是该延请一位先生了。古琴之谱,虽已标明指法和弹法,却并未详注节奏、划分乐句,亦未说到如何从一个调转换到另一个调,光是辨认琴谱便费去好些功夫,更不用说真正习琴了,闭门造车,难以得道。”
“闭门造车,难以得道。”紫衣女子将这话又念叨了一回,搓搓手干笑两声,明眸璀璨:“要不我帮你物色物色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