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晴,天色尚早,院子中落了一夜的冰霜还没化开,屋檐上的水落成冰柱,一串串的挂在上面。
甫一推开门,外面的凉气全然渗了进来,嚣张的钻到每一处。
急忙将门关上,苏玖才松了口气,这样的寒风可不能吹到屋里。
她裹紧了大氅,环视四周,只有厨房的门侧开着,上面冒着白色的炊烟,一个清瘦的身影在里面忙碌。
走到门前,木门“咯吱”一声,忽的打开了,苏玖惊得后退一步。
坐在木凳子上烧火的昊七瞧见笑了笑,“夫人可先去旁边屋子洗漱,已备好了热水,早膳还要再等一会儿。”
苏玖扶着门框进了厨房,瞧见锅中正在煮的米粥,烤熟了的红薯放在边上,瓷碗刷的干干净净,泥土地面上清扫的没有一片菜叶,足以见得他是个心细之人。
“不急。”
“我大哥起来了吗?”
苏玖探头朝着厕屋隔壁看去,房门紧闭着,屋檐上的水滴落在门前的沟壑之间。
“公子在天还未亮之时便骑马走了,约莫是军中有事。”
昊七站起身在锅炉上盖上铁盖。
苏玖淡淡应声:“哦。”
半晌,她才轻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昊七,日天昊,排行第七。”
昊七好奇的侧头看过这位从京城来的小夫人,和他想的不一样。
犹豫了一会,他直截了当:“本在军中是副将的下属,只是会做些菜,会照顾人,并无其他本事,才巧合到这里看顾院子。”
余光瞥见苏玖脸上并无其余神情,才继续道:“院子暗处有许多隐卫,也不必担忧有人来扰。”
苏玖上前坐在木凳上,将柴火填进锅炉下面,继续问道:“将军是一直这般昏迷不醒,还是尚有意识?”
昊七一直照顾着他,这些事情自然只有他最清楚不过了。
“应当是有意识的,有时手指会动一动,有时像梦魇了一般喃喃低语,只是从那梦中醒不过来。”
瞧见苏玖在烧着锅炉,要拦着她的手停在半路,默默收回。
“御医两日便来检查一番,伤口之正在愈合,约莫是中的箭上猝的毒药掺了东西,才会这般。”
他想到最初那箭拔出来时,滴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但那毒药又不会置人于死地,rr有丝毫的意识但总是醒不来,沉睡于自己的世界中。
——
临近傍晚时,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如梅花瓣大小的学花落在掌心,晶莹剔透的渐渐化成水滴。
很快便在原木台阶上堆积了一层白色厚实的雪,如棉被一般铺盖在上面。
苏玖揽了一小堆,滚了两个大小不一的小球放在一起,圆滚滚的小雪人出现在掌心,缓缓得放在木盘上面,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子。
屋内燃着火炉,小雪球的周边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苏玖瞧见,三步做两步的走到床前。
“瞧这像不像那时你给我堆的雪人?”
她跪在床边放低了木盘子,快要融化的雪人就搭在男人手掌边上。
苏玖握住他指尖轻轻碰了碰,沾上冰凉的水润。
“你醒来陪我堆雪人好不好?”
她低下头,看着已经倒下的雪球,轻声道:“你答应过的。”
泄气般就木盘放到矮柜上,握住他的手攥紧,又将自己的暖炉放在他手上暖着。
忽而听到一声极为清浅的声音,“救……”
苏玖猛一抬首,眼中泛着惊喜的光,她耳朵向前贴近,想听得更清楚些。
“救……”
像是被扼住喉间发出来的声音,又不能完全的说出来。
她趁机说道:“陆离你醒醒,我要你陪我堆雪人,去山上给我烤肉吃,还要——”
“你给我写信。”
他还是未曾睁眼,英俊的脸上泛着苍白,颈侧暴起来的筋条说明他在极力忍耐着,不曾放松一下。
“骗子!!”
“你说的给我半月一封信,怎么后来就没有了啊,你是不是给别人了!”
眼前的水雾已让她看不清眼前人,只继续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喃喃道:“你骗了我好多……”
“都还没解释清楚,你不能睡。”
“呜呜……”
她压抑着哭声啜泣着,指尖已将手心里掐出了痕迹,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
“陆离。”
就这般到了很晚,苏玖趴在床边几近睡着,后背染上些许凉意,她睁开眼睛却看不清烛灯火焰是红色还是什么颜色。
倒了热水擦了擦眼睛,才渐渐恢复了光明,只是眼睛应当红肿不堪。
也罢,没人瞧得见。
这夜没了昨日的疲惫,上了床竟有些难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