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黛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理解万俟厌辞口中给“江厌辞”报仇这一句话的意思。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还被握在眼前这位自称并非江厌辞的仙的手中,巫黛拧了拧手腕,挣脱了万俟厌辞的桎梏,只留下冰冷的余温。
她顺着万俟厌辞的话道,眉眼低垂,乌发雪肤红唇,像极了前来锁魂的艳鬼:“但是我已经与他报仇了,虽说无你就无他,但依你所言,我所爱的,只有江厌辞,他为何下界又为何以你的身份出现在神庭,都与我无关。”
“我爱他,爱的只是从他见我到他在我面前死去这一段时间的他。”
巫黛极清醒,情爱并非是她的全部,只是江厌辞于她而言已成执念,与他成婚,执念已解,既然当事人都否认自己的曾经,她也不必过多纠结。
最多也只是难受些时日罢了,蛇类本就冷血,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她总会放下的。
她站起身来,背对着万俟厌辞,慢悠悠地宽衣解带:“我要睡了。”
万俟厌辞避嫌地转过身去,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若我说,可以让戮仙门独大呢?”
巫黛解衣带的动作顿了顿,她又慢悠悠地将衣襟合拢,系了一个蝴蝶结。
她转过身来,在万俟厌辞身后撑着下巴看着他的后脑勺,撩起一缕头发:“仔细说说。”
万俟厌辞并不能透露太多,多说于巫黛反倒有害。
“凌霄界飞升之人,将要杀死璇玑。”
巫黛的眼神暗了下去,她拨弄万俟厌辞头发的手却稳稳当当:“片面之词,我如何能信你?”
万俟厌辞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像是即将入睡的样子:“确实如此……但我可以帮助凌霄打破封印她的界……”
巫黛的手顿住了,她冷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万俟厌辞的声音像是从酣梦的云朵中挤出来的几段:“大道……命书……碎片……洪荒……神主……冥界白离。”
巫黛的手逐渐攀上了万俟厌辞的脖颈,既然万俟厌辞都已经否认了他是江厌辞,那她也不必留手。
万俟厌辞却在此时突然翻过身来,巫黛连忙收回手装作双手撑着脸的样子,万俟厌辞并未睁眼,他睡眼朦胧地揽过巫黛,习惯性地拍了拍她的背。
“睡吧,小蛇。”
巫黛一僵,她本意是装睡,但千年的习惯并不容易戒除,她本以为在江厌辞死后再也不会松懈的防备心在此时彻底被攻破,她的呼吸逐渐均匀。
而此时,原本已经熟睡的万俟厌辞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巫黛的睫毛,并未颤动,轻轻地拨开巫黛的长发,在她的脖颈上落下一个吻,顺手施加了个隔音结界,走下床来。
“秋知意,我知道你能听到。”
神明远非其他仙人可比,至少在他呼唤她的名字之时,秋知意能够听到。
而作为回应的代价,他亦将成为神明的附属,受神明制约。
“你现在叫我?”
果不其然,秋知意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
秋知意神名虽为混沌,但在修者时她所修的是明心见性道,对情绪极为敏感。他人或许感受不到,但大多数人的情绪在她面前都是一览无余。
她并非没有感受到巫黛与万俟厌辞缔结婚契时复杂的情绪,若说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之交她绝对不信。
万俟厌辞并未问秋知意是如何知道他与巫黛的关系,在璇玑与秋知意之间,他相信被大道所坚定选择的秋知意。
更何况,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在识海中回应秋知意:“我可以帮你收集命书碎片,只是你要替我保护好巫黛。”
秋知意看了看和衣而睡的巫黛,笑道:“可是可以,只是即使没有你,我亦可以收集命书碎片,为何非要欠你一个人情呢?”
万俟厌辞伸出手,无数的金色碎片的光芒穿透他的皮肤在血管中游走,仿佛一张金色的纵横交错的河流网。
“就凭这个,璇玑手中的命书定不会乖乖任你收集,若你当真有把握也不会蛰伏至今,想必是对璇玑有所忌惮,再加上未必受你掌控的命书,你不行。”
最后三个字万俟厌辞说得无比笃定,较真一样,他挑衅地看着秋知意,露出嘴角的小虎牙。
刚刚觉得他成熟了的秋知意:……
剑修不能说不行,即使知道这是激将法,秋知意依旧如万俟厌辞的愿上钩。
帮人帮到底,秋知意看了看巫黛的背影,蜿蜒柔软,像是冬眠的蛇。
“为何你不照看她,反倒要托付于我?”
万俟厌辞自厌地嗤笑了一声:“既是注定要死之人,何必再拖累其他。”
秋知意点头表示尊重。
她向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唯一的犹豫还是因她鸑鷟的体质对青冥的感情有所回避,但青冥却以性命交付,既如此,投桃报李,最是公平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