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却突发奇想道,“我的学生林绍从京城回来和我说了一件奇事,京城荣国公府有个衔玉而生的小公子,也叫宝玉,不仅相貌生得和江南甄家那位小公子一模一样,就连性情禀赋也相仿佛,正经四书五经不读,每日杂学旁收的,又爱在女儿堆里厮混,偏不又不是那等轻薄无行的浪荡子弟……”
岑夫子听了好奇,问“怎么见得?”
顾山长便给他学了几句,什么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得浊臭逼人;又什么可恨老天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家中诸位出色姊妹,偏自己是个须眉浊物;再就是感叹家中兄弟虽也不少,却和自己一样都是无用顽石,论及约束子弟管理家业还不如女儿料理得明白,正所谓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众人听了这些话反应不一,如甄士隐便是一愣之后满心心有戚戚焉;如岑夫子低头将几句话繁覆来去,笑道,“这位小公子言辞不落窠臼,真是位妙人儿,异日有缘当可与其一会。”
蜉蝣子挑眉,笑而不语,那中年武士却是满脸不屑与不认同。
顾山长拍拍岑夫子肩膀,示意他收敛些,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一边卖关子,“我才说贾家小公子和甄家宝玉长相性情如出一辙,你们就没想到点什么?”
岑夫子从盆栽里揪下一颗半青半红的番柿子,在手里不住揉捏,“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偶尔出现三两个相似甚至完全相同的人本不足为奇,有趣就有趣在一个姓贾一个姓甄。嘿,真真假假叫人分不清!”
说到这里,他心中灵机一动,忽然抬头看甄士隐一眼,激动地捉住了顾山长的手臂,“镜像双生,真假互为映照,师兄,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顾山长点头,点头赞许道,“正是,造物神奇,天地间万事万物自有玄妙,多年前有人同我说,连我们所存在的世界都可能是宛如镜像的存在……”
一边说,一边视线看向蜉蝣子,眼神莫名。
蜉蝣子接住了他的视线,并在心中说出自己多年后另一重感悟:一念起,世界生,一念息,世界灭,大能者一个转念,世界已自衍化万千。
岑夫子沿着自己的猜想继续发散思维,“我知道了,甄贾两家虽在两处,利益却是一体,甄家发生的事贾家恐怕也有……他们同是太上皇的信臣,却都和当今没什么情分,两家处境相似,林海帮甄家就是帮贾家……”
岑夫子索性站起身踱步思考着,“林海也是太上皇一手提拔起来的,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不满三年,即便如此手下也不乏可用之人,怎么偏派了林海来扬州做这个巡盐御史?”
甄家因为那位做了太上皇乳母的太夫人,几十年间荣宠不衰,除了先太子和甄太妃所出忠顺王,从未将其余几位皇子看在眼里,这些被甄家看轻甚至暗地里下黑手的皇子里当然也包括当今。
端木家能做皇帝的人多半不是大方的主,表面上装得再宽宏大度,记起黑帐小本本来可是一点都不带含糊的,只看当年太上皇掌权亲政后是怎么收拾东南西北四位异姓王爷的就知道了。
至于当今,哎哟,这位当皇子时就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嗯,对臣子来说是,但对于百姓来说么,暂时看不出来。
谁家新主子看欺压过自己的旧仆能不生气,暂时不发作不代表放过,只怕秋后算账算的会更狠!
别看岑夫子是个教算术的,认真想起事情来,脑子里的弯弯绕也不少,就叫他忽然停住脚,脸上表情沉肃。
“林海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