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七,宜纳彩、宜嫁娶。
迟筱被红盖头遮着视线,那华美非常的凤冠显然不只是金玉其外,瓷实的重量重重压在她的脖子上,让人不由苦恼为何要受这份非人之罪。
如若不是秋梨在一旁手扶着她,只靠迟筱如今这个未经锻炼的孱弱身体,从步辇到宫门外不过短短十几步路,她可能都要一头栽倒在这青石路面上,成为大景皇室婚史上一个绕不开的笑话。
虽然新娘一步步走得颤颤巍巍,在外人来看却像是老天都在祝福这对新人。
连日阴云散去,和煦的风吹着抛洒开的花瓣,新嫁娘一步步的向等候在外的、目光极为专注的新郎走去。
迟筱看不见祁晏,她的眼前只有动作间能从喜帕被扯开的缝隙看到的一方天地,甚至耳朵也好像被堵住,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怦怦、怦怦。
像是鼓槌直接敲击在心脏,心跳的无比剧烈。
此刻就连脸上似乎也开始沾染和脚上绣花鞋同样的颜色。
迟筱难免感到有些困惑,她本能觉得有些不对。此时系统才慢悠悠的、像是看尽笑话一样出来解惑:
“这就是爱情啊——”
攻略者对攻略对象的好感与生俱来。或许初时不显,堆积至今日终于一朝显露。
俗话说得好,雪崩时每一片雪花都在勇闯天涯。
饶是迟筱自觉情感比常人更要淡漠,也还是被这种奇妙的感觉牵扯着。
好消息是,脖子痛和封带太紧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坏消息是,她走不动了。
迟筱只能期望这左右两边的人能把她强行架过去,以免出现新娘做出走一半不走了这种给人她要悔婚错觉的行为。
“阿筱。”
旁边搀扶着她的两人步伐突然停住,有道陌生的男声从身前传来,“我来背你。”
秋梨放开了扶着她的手,和另一个宫女往旁边退去。迟筱想了想,才有些惊讶的猜出来人身份:
迟璟?
她的便宜哥哥?
迟筱这才想起来,倒确实是有教她的嬷嬷说漏了嘴,民间是有兄长背妹妹上喜轿的习俗。
只是嬷嬷当时也说,“只是以太子之尊,想来不会出现。公主到时直接上轿,由驸马陪着朝景和殿去。”
景和殿,联通外朝与内宫的、景帝平日下朝后处理政事的大殿。
没想到迟璟会出现。
他弯下腰,转过身背对迟筱,耐心地等到她小心翼翼伏上身子,才略直起身,稳稳向前。
纵然与祁晏所在之处仅有几步路,迟璟的声音不轻不重,想来是丝毫不惧祁晏听见:
“顺遂心意即可,兄长永远在你身后。”
这么短短一句话,算是涵盖了两个男人之间的交锋。
喜轿前,祁晏无波无澜地和迟璟对上目光。他自是听懂了迟璟话语里的深意——哪怕无法违抗景帝,迟筱婚后亦可随心所欲,迟璟总是会护着自己妹妹的。
“噗——”
那骤然冷凝的氛围被笑声打破,迟筱伏在迟璟背上,像是被逗乐一般笑了起来。
她此刻也不惧什么规矩不规矩了,趁着身边跟着的喜娘一时不敢上前,迟筱索性自己挑起喜帕,露出笑意盎然的脸。
她本就生得明艳,外加被前后折腾了一早,往日垂落的青丝被挽起,在脑后盘成象征妇人的髻。此刻乌发红唇,眸光流转间的艳光几乎能刺痛人的眼球。
“哥哥才是,不要吓坏了驸马。”
迟筱撩起耳边碎发,笑得眉眼弯弯,“嫁给他,便是我的心意。”
她转而看向祁晏,在喜娘满面惊恐终于要上前来阻止之前,朝今日被一身红衣衬得好似终被红尘牵染的仙人一样的祁晏眨眨眼。
之后她放下盖头,轻声朝迟璟道,“走吧,父皇还等着呢。”
迟璟轻哼一声,睨了一眼他新上任的妹夫。
很显然,哪怕之前下朝后曾与祁晏短暂交流,且为他的才学与胸中沟壑所惊,此刻迟璟心里还是一股子自家白菜被拱的怨气。
在他的眼里,自是谁都配不上自己的妹妹。
不过如今木已成舟,他也只能希冀着,祁晏以后不要给到他出出这怨气的机会。
“起——轿——”
直到迟筱坐上喜轿后,一路顺遂。
而那欢欣鼓舞的鼓乐似乎也能像人飞扬的心思一般,越过高高的宫墙,直至传入深宫。
华清宫,贵妃居所。
上好青瓷扣在矮几上的声音清脆悦耳,只是这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宫殿里,却让侍立一旁的宫人不自觉瑟缩了下。
眼见天快大亮,有宫人硬着头皮走向前,垂首禀报:
“娘娘,吉时快到了,您也该准备……”
那双指甲被凤仙花染的艳丽的手放下茶碗,倚在美人榻上的女人年岁莫过三十六七,却因为保养良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她仅仅是一瞥,便让那说话的宫人惊恐地跪下,不断磕头却一声不敢出。
头和砖地碰撞的声音不停,很快,一股子血腥味就涌了出来。
其余宫人见状,更是大气不敢喘。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