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是死战也迟了，若是狗皇帝焉有命在，也绝对信不过他。他还有得选？”
魏弦惊听闻自己生母被提及，心脏细微地蜷缩了一下。他抬起头，不知为何正撞上了人群中站班的叶翎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般，魏弦惊的撕扯着的心脏平复了下来。
接下来顾景芝的话，如同野风过耳，也没什么忍不得的。
“…这倒也怪李怀卿自己，为了向上爬，什么事都做得出。即便名满天下又如何？小门小户出来的泥腿子，即便满腹经纶，也不过是泥菩萨镀金，内里藏污纳垢的货色。他杀了你的姨母萧烨清，你母亲绝不能容他，怕是要亲手将他活剐了，才能报上这血仇呢。”
言罢，顾景芝挥了挥手，遣散了魏弦惊等人，模糊的议论声又从帐中传来：“…他们愿等，我等却不能等，三日后，攻城。”
天色渐晚，深秋的风吹来，魏弦惊沿着泥泞的路，慢慢向帐中走。他的虎啸营亲卫此刻已经被打散，重新编入凝兰各阵，身边儿的人都是顾景芝重新部署，能信的一个都没有。魏弦惊将他们遣散，以免碍眼。
他袖子里还有一张李淼塞过来的字条，到了无人处，他摊开来看：
“太监文旭，请世子安。吾主殊死一搏，成王败寇，无论结果如何，请世子勿归京中。”
魏弦惊神色微颤。
到了此时，他不得不承认或许有些事比浮于表面的真相更加晦涩，杀戮和纠葛交织在一起，把每个人都渲染得面目模糊。
太监文旭他是认识的，在宫中做到了掌印太监的位置，又和皇帝有旧，在当年西北军和王府的血案中，都有他的影子。可如今他却声称他的母亲是主，而与杀害自己姨母的李怀卿也有联络，不令他靠近京畿，是为了保他一命。
可他不会从。他总要回到母亲身边，总要去看昔日仇人大厦将倾，咽气伏诛的。
诸多往事在他胸中翻滚不休，几乎将他压得无法呼吸。母亲，姨母，李怀卿，文旭，逸红彦…他们一个个都面目模糊，往事像一张网，将他们每个人的脸切割得面目全非，但魏弦惊此刻心中却有了决断。
“弦惊。”叶翎的声音响起，魏弦惊回过头，看着叶翎从身后的兵士手中接过一盏提灯，独自向他走来。
脑海中讳莫如深的尸山血海从魏弦惊的脑海中褪去了，像是被狸猫恐吓的鼠群。他看着孤灯映照下叶翎的脸，重新感受到胸口心脏的热度。
“夜深，还是有些冷的，你穿得太单薄。”
今岁格外冷，即便还未入冬，南境也结了霜。魏弦惊小心捧起叶翎干燥冰凉的双手，一盏提灯在两人之间幽幽地发着光。
“三日后便要攻城了，顾教主令你为先锋，高旗为你压阵。”
叶翎的鸟儿落在树梢上，是一只体型硕大的夜枭。在它的看护下，叶翎和魏弦惊回到了帐中，随军仆役送来了热水和汤饼，两人却都没有动筷。
“不用担心，我会活着的。”魏弦惊用指腹轻轻触碰叶翎的侧脸，露出一点儿月华般的笑意：“我的母亲还活着，我要活着去见她。我会保护你，回到京城。”
叶翎没有回复他这些四六不着调的傻话，谁人都知道所谓高旗为魏弦惊压阵有多凶险。高旗此人是为杀神，什么狗屁定国大将军，他不过是一条嗜血残暴的疯狗，酷爱屠城，除了顾景芝的话，他连人言都听不进，他不过是被顾景芝招来监视魏弦惊的一举一动，若是魏弦惊稍有叛逃活着通敌之嫌，立刻就会被斩杀马下。
而叶翎隐约知道，李怀卿之事恐怕并非如同魏弦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这并非出自叶翎对李怀卿或者朝中局势的了解，而是叶翎对魏弦惊神色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