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是李怀卿执意死守,我会向顾景芝请战。”叶翎说,也不等魏弦惊接话:“你觉得以他的能力,是否拖得住顾景芝二十万大军?”
魏弦惊愣了片刻,而后斟酌道:
“金陵城水道繁多,易守难攻,但凝兰教众擅水战,若是李怀卿拒不出城,或许真能拖个几月,但是朝中局势会将李怀卿逼出城门,无论是战是降,他都更急迫。”
他据实相告,对叶翎没有一丝隐瞒:“李怀卿和我萧家有旧怨,他戕害我的姨母,导致母亲闻讯大恸,一蹶不振。但李怀卿之妻是凝兰中人,身负重任,其女也未承其志,金陵城中大小官员,恐怕硬骨头少,意欲投降者多。”
“朝中皇帝命不久矣。”
他想了想,最终说道。他虽不知各中关窍,却能从李怀卿和顾景芝的神色中揣测他们所知的信息,李顾二人似乎都觉得他母亲更有胜算。
他本是不信的,并非不愿看母亲强盛,只是不敢去奢望。可如今得了文旭的消息,他心底却又生出了几分念想,像是草原上吹不灭的火苗,层层攀高,散发着醉人心脾的热度。
“逸红彦?”叶翎想也不想就说出了这个名字。魏弦惊看向她的眼,惊觉她或许也知道些什么。也对,翁道人曾经贵为凝兰左护法,曾经又入京接洽他的母亲,知道逸红彦和萧氏的纠葛也不足为奇。
不过魏弦惊不欲多问。到了此时,他仍然看不出自己的生路,母亲让他无论如何远离京畿,是不想让他在两军阵前被砍了脑袋祭旗,但是他却不想离开。临了,他或许可以为母亲做些什么,哪怕是引颈就戮,也好过不战而逃。而他也不想离开叶翎。
既然如此,叶翎知晓这些纠葛便好,其他事情还是不要掺合了。
他想着,脸上露出柔和的神色。两人一道用过了膳食,窗外的枭鸟发出古怪的叫声,在夜风中难以分辨。帐中燃起了炭火,虽然干涩,但足够暖。两人在行军的简榻上相依而眠,模糊的月光照在二人身上,宛如昨日。
三日后,魏弦惊披挂上阵,临行前,他见了叶翎一面,与她说道:“此战未必顺利,李怀卿狡诈,无论战事如何,请你务必不要请战。”
他身上穿着暗色的甲胄,言语间却全是珍重。叶翎抿起嘴唇,不肯回答,但魏弦惊执意看着他,讨求她的回复。
“求求你了,阿翎。”魏弦惊再次说道,叶翎的名讳在他淡色的唇中滚动两圈,轻轻敲在叶翎心里,她不得不撇开眼,不肯再看,可魏弦惊却轻轻扳正了她的脸:“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顾景芝还没有到用我的时候,她不会让我死,我也要活着回来见你的,你在后军等我,好吗?”
叶翎张开了嘴,含糊的咕哝一声,听不清是好还是不好,可是号角已经吹响,魏弦惊不得不上马,回首深深看了一眼叶翎:
“我会回到你身边。”
他抽出佩刀,带着骑兵先行向城外开去。叶翎的眸子黯淡下来,扯过了蛇女的手,向后军走去。
“阿姊,有翁道人的消息吗?”
“没有,不过收到了暗部来信,”蛇女低声回复,确保两人之间的话传不入第三人的耳:“半月之期。”
她说道,而叶翎的眉心皱起,又很快抻平,只因迎面走来了其他凝兰教徒。
深陷叛军大营,叶翎在短时间内飞速成长起来。她绝非教中资历老的人,也并非顾景芝信重的人,她能走到堂主之位,一来是因为翁道人的保举,二来是因为她可以做钳制魏弦惊的一枚棋子,三来是因为她诡谲的驭鸟能力和战功。
而这三点都不牢固。翁道人装疯卖傻远离凝兰多年,早就没有什么信誉可言,更别提他保举之人了,而魏弦惊身陷囹圄,早晚是要被杀了头祭旗的,此时能牵制魏弦惊,未来说不定能被魏弦惊所迷惑,并不可信,而叶翎这样的教外之人有了太多战功,则显得教中之人无能,真到了问鼎中原的时候,她必然会死在争抢从龙之功的路上。
她唯一的生路,就是她的鸟群。
自古以来,谋反都要举大旗,问道人心向背,问道天意归属。凝兰举兵,一说是为了光复前朝,二说是为了魏弦惊讨回公道,可说到底还缺少了一点儿东西。
那就是祥瑞。
百姓素来迷信,灾年之中,信仰亦成为支柱,若是此时有顾景芝顾教主引天降甘霖,百鸟朝凤,那这天下归心,或许就在踏破皇城的那一刻。
顾景芝是个女人,更能体会在乱世之中收拢人心的不易。中原大地皇权交替,十有八九龙在上,凤在下,可若是龙遇浅滩,凤啸九天,那顾景芝的位置,便更加顺理成章些。
这也是为什么魏弦惊不愿叶翎再上战场搏杀,而是待在后军之中,因为魏弦惊也猜得到,叶翎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顾景芝身旁,顾景芝仍然用得上她。
叶翎知晓他的苦心,但是她也有不得不做的事。
“半月可拖得太久了,且不说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