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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息(1 / 2)

聂三婶看见门前有个站了很久不动的人影,推开窗隔着防盗网:“你找谁啊?”

呈昱京扭头。

三婶也长白发了啊。

聂三婶跟许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把许蔚然从小看到大,对她不是亲生女儿更似亲生女儿。自然也认识呈昱京。

没有什么能比人更受岁月蹉跎的了,在记忆中凝滞在十年前光景的楼房突然扭曲变化起来,隐隐有极轻却又极其重要的东西很清晰的在岁月里消散了。

他终于再对这个地方重新思量起来,现实中的物是人非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给记忆添一把浓墨重彩,他只能再一砖一瓦的从头组建对它的认识。就像对这些人一样。

墙上的白漆多像这眼前女人的皮肤,被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得干裂皲皮,老树的狰狞枝杈也活像这女人干黄蓬松的枯发。

玉润的容颜被蹉跎成深一道浅一道的纹路,当年墨玉的发辫也被生活抽干了精血。

聂三婶发黄的眼球怔愣的盯了呈昱京半晌,仿佛在一刻间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人,她叹:“是你。”

呈昱京还来不及接话,随即见三婶眼中的平和在一瞬间凝固,漫上复杂的情绪,挣扎猜忌,又压抑,平和,此刻的平和如同盖在波浪汹涌海面的一张纸,随时被撕碎覆灭。

呈昱京缓缓笑了笑:“三婶。”

“哦,是呈小公子啊。”聂三婶客气到疏离,突然叫出那天突然登门带人走的保镖叫出的一句呈公子。

听听,多像古代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过去谁都这样叫过。像许蔚然嫌他蹭饭蹭多了反唇讥讽他,他吃饱了高兴了也爱自称公子哥,邻里见他也总开他玩笑。

可如今听来,旧时和蔼可亲的长辈一本正经的叫他一句呈小公子,他脸红发热,直觉这字听起来格外刺耳狗血。

他轻吸一口气:“三婶太客气了。”

聂三婶生疏的笑笑:“突然上门,有事吗?”

呈昱京指指旁边的那户人家:“我过来瞧瞧,顺便看看许蔚然……”

话音未落,聂三叔从屋里奔出来:“你这小子还有脸来找蔚然?当年她爸被害死还不够,你还来招惹,你是看她……”

聂三婶甩了手巾过去,聂三叔很显然咽不下这口气斜眼怒瞪呈昱京,多大仇多大怨这么多年难平。这时三婶连推带搡的把丈夫推进里屋。

呈昱京不太明白三叔的话,上前一步要拦下继续问:“刚才说的……”

聂三婶不再提,转移话题打断他的话:“她不经常回来。”

呈昱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西边的房间,房门紧闭,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防盗窗上白漆掉了色,生锈,一扇扇灰扑扑的,只有墙壁上爬山虎墨绿如昔。

“她经常去哪儿?”呈昱京问,“我知道她是最近才从国外回来的。”

“工作啊。”三婶微笑,抿起唇说,“她现在是医生,病人多平时忙,住医院。”

“除了医院也并不经常回来?”呈昱京问,“她自己一个人?”

“怎么会。”三婶说,“幸亏这世上还是有良心的多,许医生当年带的学生陈新没少照顾蔚然。——言下之意,她身旁不缺人。”

回不去了。

不像当年那么轻易,敲她家的房门总会有人在这里。

人走了房子空了,偶尔回来逗留几天也消不去房子的清冷和日渐溃败。

其实聂三婶撒了谎,许蔚然不回家还能去哪儿呢,可她看不惯罪魁祸首企图洗脱罪名当没事人重新打搅许蔚然的生活,她可怜孩子生活的苦,性子也倔,话爱闷心里。不忍见她重蹈覆辙,可她料不到兜兜转转依旧是那同一个人,注定好事多磨。

……

呈昱京去她家那会,许蔚然的确不在家。

许蔚然午睡醒来,收拾书房时翻到了一本毕业相册,不是一张毕业照,是一整本相册。

当年校长的想法挺有意思,把所有同级毕业的学生按班级分别拍照,在胶片底下空白区域写上学生的名字,一个班级一页纸,装订成册,师生人手一份。

一片白衫黑裙间,十年前的少年感还是惹人怦然心动。

许蔚然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站在了校门口。

学生还在上课,校园一片安静,路上人很少。

她想进去走走看看母校,可她身上早就没有了一点学生的样子。门卫把她拦下让她登记拍照才能进。

走进校园,瞬间从复杂社会闯入干净圈子,白墙枫树,亭台楼阁,教学楼偶尔一间教室的读书声清脆顺耳,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一段林荫道两侧种满梧桐和红枫,树下长椅无人,喜好清净的都在密林深处倚着树干看书和闭眼轻眠。

往前走,右边的第六棵树是呈昱京逃课躲班主任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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