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反应这事恐怕真有，她咳一声，“就算这事真有人跟我说，我也不能转头把人卖了，何况也没人跟我谈八卦，我猜的，猜中了？”
田非这姓氏，很少见。但在附院却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姓，一个是田非的田，一个是田副院长的田。
而且苏明智话里话外意思也很含蓄，他是个细致入微的人，她身为女生，特有的敏感和联想却让她读出他说的“如果我选择的道路人潮拥挤，那我不介意另辟蹊径。”这句话的意思，大有一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自信，隐隐又有种无力改变现状的无奈。
呈昱京被她眼神恹恹的打量，她不是第一次用这种将人扒皮拆骨彻底探寻的目光打量他，不过这一次眼神嘲意更浓，“苏明智瞄准了不止一个靶心，你比他而言，只多不少。”
呈昱京稍聚愠色，“他要把你当垫脚石，你还挺心甘情愿呢。”
“你现在又以什么身份提醒我这些？”许蔚然直白问，“你别跟我说你不想升主任医。”
许蔚然是个直觉敏锐的厉害角色，平日不太爱计较，但计较起来又能戳人痛处，捏人七寸。唇舌对付别人咄咄逼人的时候他还能乐的看热闹，听她发挥超常，平日不爱说话只当她为关键时候比如全院病例讨论时舌战群儒而养精蓄锐。可如今她唇枪舌战瞄准了自己，他并非没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这天到的猝不及防让他有些意外。
那天病例讨论会被门诊怼的哑口无言的人有的是，偏偏遇到田非，一向不爱掺和纠缠的他竟难得附和她替田非解围，说白了，护的短也得分人。
任何事都没绝对的公平合理，他一向散漫惯了，猛地追求起事情的合理公正了，也不过是看到了另一面的价值，但不排除他体内激素的确分泌异常，导致情绪活跃什么都想掺一脚，即便这种可能性很小。
人是自私的动物，无论做出的事再怎么无私，仔细想想，总能想到对自身有利的点。
时隔多年不见，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中间不知不觉已隔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受到的鸿沟，全新的她像完成了一场蜕变，他打心眼里对她充满好奇，对她一举一动都充满新鲜感。
气场洗去胆小懦弱，变得锋利而尖锐，他有一阵还不太适应，每每她强硬不容反驳的跟自己说话，他莫名有种分裂感。她与过去那人重叠却又不完全相像。她的经历和成长能让他好奇变得很长久，能力又不容置疑，所以这些好奇和探寻上来劲之后，他的求知欲只会变本加厉的怂恿他靠近，即便他本心想远离她，身体却很诚实。
他很苦恼。
呈青山这些年都难猜到他的心思，无论直接问还是旁敲侧击，他想说便说，不想说沉默也拿他没辙，她却敢一针见血点破，她用这种很笃定的口吻，令他点头承认是意料之中，摇头否认却像欲盖弥彰。
几年不见，人厉害了这是。
他向来散漫不羁，喜你天南海北跟人聊，乐此不疲。厌你连正眼都不愿白你。他也不是好惹的主，底线还没人敢故意戳弄讳逆，独来独往惯了，与人相处也愈发冷漠。工作中偶尔露出温和耐心的一面，也是恰好赶在他心情好或团队必要时才能见，他大部分时间都很冷静，这个冷静有点拒人千里之外，平易近人只是昙花一现。
从这点来看，他跟许蔚然属性一样。当初看似两杆子打不着的人能够惊掉人下巴的在一起，总有相互吸引的特质。即便那时候她特质不显，也耽搁不了呈昱京觉得她挺有趣。
往往投脾气的人相处容易，因为太清楚双方的在意和忌讳。后来翻脸也照双方痛处往死里捅，必定鲜血淋漓令人毕生难忘。
想到这，他突然没了计较的心情。
爱咋咋吧，他懒得搭理了。依她性子，过不了太久就能意识到自找没趣。
呈昱京扬长而去。
两人再一次不欢而散。
许蔚然可不是娇娇气气生闷气不哄不解气的小女人，方才不愉快转头就忘，生活还要继续。
反之呈昱京倒心事重重的从楼梯间走到天台，碾灭4根烟头落了一窗台烟灰，身后厚重的防火门被推开，吱呀打开，关上发出声沉重的闷响。
脚步声走来，呈昱京眼皮都没掀，从烟盒拿出根烟叼嘴里，擦打火机点燃。
火光熹微。
“诶，借个火。”人影凑来，伸长烟头，跟呈昱京的烟头凑一起，吸燃。
“至于嘛。”呈昱京塞起打火机，眼微眯打量来人，嘴唇叼烟，说话时烟头一颤一颤，含糊道，“打火机占你几个钱？”
“你有就行咯。”聂远嬉笑，悠闲的呼出一口烟。
天台夜景灯光璀璨，越亮反衬的夜更黑。时间很晚了，往常这个点医生早就下班了，呈昱京蜷腿靠墙坐，边吸烟边一眨不眨的抬头看天，把它盯出一个窟窿。
聂远挨他肩旁坐下，吸烟无话。
呈昱京起了个身，烟头狠狠摁在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