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饭后,章怀春便见到了萧期。
较之于囚困住她的那间狭窄简陋的屋子,困住萧期的屋子显然要宽敞舒适得多,他甚至被允许出屋到方圆五里之内的地方走动;而萧期却只爱到屋后的那片水塘边垂钓。
章怀春见到他时,他已在那片水塘边的树荫下悠然自得地坐地垂钓了。
而萧期也早已知晓了她今日来见他的目的,竟格外害怕她因不看好他与侯府二女公子的婚事而劝他顺从宜阳公主安排的婚事。
章怀春此行虽也有探他口风的意思,此时却并不急着与他谈论此事。
遭遇的这一切,让她意识到,在这错综复杂、暗流汹涌的时局里,她已无法置身事外了。
如今,她迫切想要弄清身处这时局漩涡里的人,究竟谁可信赖依靠。
萧期很认真严肃地回答了她:“女公子若不打算蹚进这趟浑水里,那身边便没有可值得信赖依靠的人;若是打算入局,也不该轻信身边人。”
章怀春拧眉道:“萧侍中莫故弄玄虚,还请说得明白些。”
萧期索性撇下了鱼竿,在树下正襟危坐,循循善诱道:“在女公子看来,囚禁了你我的宜阳公主,是否能信赖依靠?”
在章怀春看来,宜阳公主从来都不是她能信赖依靠的人。然而,她却知晓萧期不会无缘无故问出这样的话头来,反问道:“萧侍中的意思是……宜阳公主值得你我信赖依靠?”
萧期点头。
他先是将自己被宛县令手下的那帮人逼到悬崖绝境、却又落入到了宜阳公主设下的罗网里的经历说与她知道,而后方道:“女公子已见过了宜阳公主,应知晓了她的野心,也应知晓她将你我囚禁在此的意图。她既然与楚王世子怀着同样的野心,想要利用我们拉拢侯府与我萧氏一门,那在她还用得着我们的时候,她便是我们活命的出路。这时候,我们只能信赖依靠她。”
章怀春仍觉眼前是一片迷雾,看不清方向,虚心向他请教:“萧侍中有何良策?”
“良策不曾有,拙计倒有一条。”萧期向四下里张望了一圈,见宜阳公主派来的人在四周监视徘徊,只能向章怀春微微倾过身子,压低声音道,“萧某身陷囹圄前,曾暗中交代过阿细只身前往楚国去打探楚王孙的安危,贵府的大护卫也一路随行,她二人虽未曾见到楚王孙,但见到了曾在大女公子身边服侍的婢女青槐……”
提起青槐,章怀春便会想到关宜。
她迫切想要知晓关宜如今的处境,却也不好为她的私心而打断萧期的说话。
“她是老楚王生前与楚王孙留的后手。”萧期继续道,“早在去岁冬日里,她便被楚王孙随意寻了个由头打发出去了。楚国的那场内乱,她作为曾经楚王孙眷属里的人,倒是逃过了一劫,阿细也得以从她那儿知道些楚国目前的情况。”
听到这儿,章怀春终是忍不住问道:“青槐是随内子表妹关宜嫁到楚国的,阿细见到青槐时,关女娘不在么?”
萧期遗憾摇头,却是小声提醒道:“女公子若想知晓关女娘究竟是生是死,就得活着从这儿离开;而要活着离开这儿,只能与宜阳公主合作。”
说着,萧期又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声音也压得更低了,缓缓地将自己的计划向章怀春全盘托出。
“宜阳公主想趁楚国内乱、楚王世子出使乌孙之际,拉拢收服楚王世子一系的势力,但这并非易事。因此,她想救出楚王孙,利用楚王孙乃楚王世子嫡长子的身份,让那些人听从自己号令。如此一来,萧某也能顺藤摸瓜将楚王世子一系的势力连根拔起。”
如此复杂缜密的心思谋算,令章怀春心惊不已。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仍有些不解:“楚王孙既然是忠于朝廷和天家的,为何不将依附于他阿父的那些势力一一奏明朝廷?”
萧期道:“楚王世子生性谨慎小心,即便他再信任自己的孩子,也会对楚王孙有所防备,不会让楚王孙知道更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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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权势争斗、心机阴谋让章怀春感到厌烦,她甚至失去了判断孰是孰非的能力,只想要尽早跳出这样的泥潭漩涡。
想到萧期要与宜阳公主合作,那个一直被她搁置的问题便浮上了心头。
她目光深沉宁静地凝视着萧期,沉声问:“既然要与宜阳公主合作,那她要招你为婿的事……你会答应么?”
萧期笑道:“萧某答应不答应,全看天家意思。天家若是放了卫萝,那便是让萧某顺从宜阳公主的安排;若是不放人,萧某自然是宁死不从。”
章怀春虽很不满他在男女婚姻一事上随意散漫的态度,却也没有任何立场指责他,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既然要与宜阳公主合作,萧侍中只有答应做她女婿,方能取得她的信任,不必定要看天家意思。”
萧期却认真严肃地问道:“大女公子这些话……是否也是二女公子的意思?”
章怀春摇头,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