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甚?”萧姝心生怪异,这孩子今日总爱出神,格外不对劲。
杜周神态转变自然,勾了勾嘴角对她淡淡一笑,将撕了半边的烙饼放进小篮,徐徐开口,“无他。近日我在读三国史,书内的名人典故甚有深意,故多有不解之处,闲暇时不免会陷入沉思。”
原来是学入迷了。
萧姝放松下来,“你勤学苦思是好,但要掌握分寸,太过会钻牛角尖的,劳逸结合才是修身良策。”
杜周应道,“好。”
萧姝看向他面前的羊羹,突然玩心大起,将两人的羊羹对换了,舀起一勺酥烂的饼馍塞进嘴里,见杜周表情愕然,她像是得了逞的狐狸般弯眸轻笑,“我懒得撕饼,看你爱撕,就跟你换了,你可有意见?”
杜周低头看着自己的碗,无奈又好笑,心想宛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欺负他。
“我…我再撕就行了。”杜周耳尖微烫,窘迫地拿饼重撕。
萧姝没做到绝处,两碗羊羹是没动过的,她不至于把自己吃过的强塞给杜周,那样太无赖了。
等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杜周去柜台结账,另外带了一份羊羹给家中的母亲,尔后同萧姝离开店铺。
两人顺道走了一段路,分道之时,正好遇到一个扛着糖葫芦棒的老伯,杜周把人叫停,挑了两串鲜红欲滴的糖葫芦买下,转头就送到萧姝手中,“一串给你,另一串送茴香姐姐,多谢她那晚的照拂。”
这声茴香姐姐叫得可真甜,萧姝心里不是滋味,阴阳怪气地调侃他,“喊别人姐姐倒是挺顺溜,怎就没见你喊过我一声姐姐?嗯?小周周?宛娘也想做你姐姐呢!”
杜周怔愣了一瞬,别开脸,脸颊肉眼可见地浮上红晕,颧骨上的浅痣仿佛都被晕上了红霞,说话磕磕巴巴的,“宛娘就、就是宛娘,我、我先走了。”
萧姝看着少年落荒而逃的身影,嘴角不禁扬起,目光不觉放柔。
这孩子逗起来真好玩。
晃了晃两串糖葫芦,萧姝心情大好,回程的脚步轻快不少。
月明星稀,安乐坊如往常般灯火通明,楼兰阁静悄悄地伫立在坊间最清净的角落,化作广阔夜幕下一抹深色剪影。
萧姝踏进楼兰阁便看到张钦和茴香各据正厅一角,两人脸色黑沉互不理睬,茴香气鼓鼓地坐在小木凳上绣手帕,张钦则抄起双臂靠着梁柱,一声不吭地杵着,左脸有五条细细的手指印。
刘泗在门口值夜,不知楼内两人正在闹脾气,也是跟着萧姝进来才发现的。
茴香看见萧姝进来,立马放下绣到一半的手帕起身迎接,眼眶红红的,秀气的鼻尖泛着粉,先前应该是哭过。
“他欺负你了?”萧姝问。
茴香气恼地瞪了一眼张钦,拧巴着柳眉,委屈诉苦,“娘子,那粗鲁的野蛮子不讲道理,我看他光天化日之下赤身在楼里四处招摇,觉得有伤风化,出于好心劝了他两句,反倒被他骂矫情。他、他还对我动手动脚,真不要脸。”
张钦此时穿戴整齐,听到茴香哭哭啼啼地告状,老虎脾气就上来了,“老子沐浴忘带换洗衣裳了,哪知道出来会撞到你个娇气包,咋滴?看一眼会长针眼?老子被你看光了都没哭,你还敢告状!”
“你、你那五大三粗的难看死了!污了我的眼!”茴香气得满脸通红。
张钦糙着大嗓门就要回怼,萧姝捻住眉心抢了话头,“张钦,这事是你不对,往后再如此放肆,我赏你二十板子。”
张钦顿时不服气了,辩驳的话未出口就被刘泗递来的眼色逼退,一腔怒气只得闷在胸口,重重哼两声,别开脸看向别处。
萧姝捏捏茴香肩膀,往她手里塞了一串糖葫芦,“别气了,吃点甜的缓缓。”
茴香错愕,迟钝地反应过来,“可是娘子送我的?”
“杜周,他唤你姐姐呢。”萧姝凑到她耳边,低声打趣她,说完就抬步上楼。
茴香垂眸望着糖葫芦,脑中浮现少年清风霁月般的容颜,小声嘀咕,“一串糖葫芦可收买不了我。”
***
何氏钱庄最近招了一批新人,之前的老店员都被调离,钱庄上下口风严实,除却内部人员,无人得知钱庄老板的用意。
程颂辗转各部打探过后才确定了那批新人的来历,连夜派人传信至楼兰阁。
茴香夜间在后院侍弄花草,听到墙角动静,四处张望了一遍才快步走向小门。
门拉开一条缝隙,外头有人塞了一支细竹筒进来,“大人密信,望姑娘送达。”
茴香把竹筒收进袖中藏住,压低声音说,“你辛苦了,安乐坊眼线多,你回去时要多方留意,莫让人起疑。”
男人回了声喏,转身疾步离去,身形敏捷轻盈,很快从楼兰阁背后的巷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