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得别的法子,强打起精神继续绣抹额。
但是,看过她绣了一节的蝙蝠团寿纹,何氏问她要不要换个绣样。
倒不是说她绣工不好,这个花纹和颜色虽说迎合了太后的喜好,还是略显普通了些。
因为银票一事,她本就有些心神不宁,绣的比往常慢。听母亲一说,自己再打量细看,确实不够出色。
母女二人叫仆妇们翻箱倒柜找从老家带来的花样子,可选了好一阵也找不出别出新裁的来。
正在忙碌,下人来禀,隔壁府的杨清奉他家大公子的令,过府送手信。
这是个聪明伶俐嘴又乖甜的小郎君,何氏总拿他当孩子看,忙叫人请他进来。
杨清进门冲何氏深深鞠了个躬唱喏,笑眯眯道:“侯夫人,我家公子得了万岁爷的赏,叫我给贵府也送来一些,您府上想必是不缺的!公子想着约莫是个心意,且胜在新鲜,请您与侯爷笑纳。”
一挥袖子,两个下人抬着一筐时令鲜果呈上来。黄澄澄的枇杷,醉红的杨梅,青里透红的李子,装了满满一筐。
杨清说是从皇庄里出的,大头运进后宫,司礼监又另外精挑细选了一些专放在乾清宫。万岁命内侍抬了几筐到翰林院,单单点名赐给他家大公子。
光杨霜枝和杳杳也吃不完。杨霜枝听杨清说再分一筐给隔壁侯府,点头赞许,直叫他送过来。
何氏也不推脱,笑着命人收了。隔壁这家人真是越看越叫她欢喜。
张姝和喜鹊还在琢磨到底改个什么花样子,仆妇就把已洗净的鲜果送了一盘过来。把杨清的话又学了一遍。
还有前几天在通州和京城人尽皆知的漕船走水一案,侯府中人也通过杨清之口了解了个大概。
听仆妇说,一个常年混迹通州码头的地痞混名叫做牛疙瘩的,和从边军里逃出来的几个兵痞厮混到一处,在漕船里赌钱杀人,后来大约是几方分赃不均,牛疙瘩被兵痞杀害溺亡在一艘妓子的花船下头。后来兵痞沿河逃窜,意图打劫商船,撞到在河上巡查的刑部官差手上,当即被斩杀。
坊间百姓口口相传,唏嘘不已。
不过这个案子大抵也就这么了结了。中间虽牵扯出一个船妓,却没什么香艳□□的纠葛,也就没啥嚼头。
喜鹊听得信信怔怔的,仿佛极为入神。
等仆妇扯完闲话从青鸾院告退,她不敢置信的悄声朝张姝道:“姑娘,这就算揭过去了?”
张姝在靠窗的炕桌前一张一张翻看绣稿,看了几个来回,半晌也没有眨眼,呆呆的“唔”了一声。
直到这会儿,喜鹊觉得自己才真的逃过一劫。
待看到桌上惹人食指大动的鲜果,又瞧自家姑娘平心静气的柔美侧颜,总有一些不着边的猜疑忍不住从心底往外冒。
她已晓得自家姑娘被歹徒劫走那夜,实际是杨敏之救的,不是什么刑部。
孤男寡女,共处一夜。若是被人捅到台面上,她家姑娘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但是若就此被揭开,杨大人顺理成章娶了自家姑娘,不也相宜么?
“看我做甚?你爱吃就多吃些,不过少吃点李子。”
正胡思乱想,耳边突然响起姑娘柔软的嗓音,喜鹊吓一跳回过神来,低头从果盘拿起一个鲜果,道:“我给姑娘剥个枇杷。”
“你自己吃罢别管我,吃不完的就赏给外头的小丫头和姐姐们。”指的是在院中伺候烧水打扫的小丫鬟和青壮婢女。
她收好绣样,拿剪子朝外头走去。院中繁花似锦,几日不修剪,花儿朵儿就乱得不成样子。
直到晚间去主院用膳,何氏告诉她,用过晚膳后去隔壁钟夫人那里,挑个合适的花样子回来使。
原来,杨清过来送手信时,何氏不过跟他稍微提了几句家里没有像样的刺绣图稿,她家女娘要做个绣件准备进宫时献给太后,还没寻到可心意的花样子。
杨清许是回去和钟夫人提了,适才过来回话,说钟夫人把她从眉州和江陵带过来的绣样都叫人找出来,请张娘子晚间闲暇时过去自己挑。
何氏求之不得,一口应了下来。
又叮嘱几句,叫她多留心跟钟夫人多学一学。百年诗书大族出来的女娘,才华气派自是不同的。
张姝坐在廊间花树下,徐徐轻摇团扇,迟了片刻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