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板被重物砸出剧烈声响,伴随着女人的嘶声尖叫,把整个白石村从入夜的沉谧中惊醒了起来。
邝家人冲到楼上,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凤瑶和娥常倒俯在地上,地板上有零星的鲜血和碎发,站在门边的邝二郎捂着头,脸上涨红,胸膛起伏不定。
邝玉良看到血渍,如遭一盆凉水兜头而下,酒意睡间被激散,来不及多问,急忙上前抱起凤瑶仔细察看起来,确保她身上无伤,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身旁的娥常蜷缩着身子坐了起来,她嘴角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浸入唇舌,把牙齿染成了红色,看起来怵人眼目。
“这到底怎么回事?”邝玉良愤怒地问道。
娥常抬手指向邝二郎道:“他……”然而话还未出口,便被邝二郎上前一巴掌打得噤了声音。
邝二郎犹不解气,顺势朝着背心踢了她一脚,见娥常痛得只剩出气没了进气声,这才大声道:“我因酒喝多了,准备外出上茅房,正见她端着一个碗贼一样偷偷摸摸往楼上走去,我怕小姐在家里出事,便想着悄悄跟上去看看,这一看差点没把我吓出尿来。”
他深喘几口气,拍了拍胸口,似乎在努力平复刚才所受的惊吓。
娥常满口血沫被堵在喉间,只能发出些微微的嗬嗬声,背上的疼痛已变成了不能动弹的麻木,她竭力摇了摇头,看向邝玉良的眼里现出乞求之色,希望他稍有良知能给自己做主。
邝玉良满眼只放在凤瑶脸上,见凤瑶已悠悠转醒,只是神志还有些迷茫,便把她交给慧儿和春兰,由得她们把她带下楼,离开这个混乱的是非之地。
邝大郎一直潜伏在窗棂外观望,此时见外人悉已离开,便进入屋内关上房门,对着邝二郎冷冷追问道:“继续说啊,又他娘的卖什么关子。”
邝二郎捏紧拳头,用力朝前挥了一下,像是要打倒什么凶恶之徒般,绘声绘色道:“我看到她,双手掐在小姐的脖子上,想是要活活把她掐死。”
邝玉良闻言大惊失色,猝然看向娥常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和厌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邝二郎撇了撇嘴,往地上啐了一口,继续添油加醋:“还不是嫉妒疯了,怕你休了她另娶。”
邝玉良忍住想要把人碎尸万段的冲动,闭了眼掩下怒火,转身咬牙切齿向邝大郎和邝母道:“你们都看到了,不是我不仁,出了这个事还有什么好说的,明日沈知追查起来我担罪不起,只能即刻就休了她。”
邝大郎摇头啧了一声,语气失望中又有种没了主意的无力感,只得再次问道:“邝二你确定你看到她要掐死沈小姐吗?”
邝二郎翻起两片厚唇,抬起满是疙瘩的红脸,指天发誓道:“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我若说了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娥常呛吐出一口血来,猛然撞进的空气和胸腔里想要呼出的淤血相撞,把凝起声音撞得稀碎:“是你。”她用手臂撑起自己的身子,想要平躺在地,缓解自己那断肠裂肺般的痛楚。
然而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三个男人如山一般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的压迫着她,围困着她,她骇怕得浑身僵硬,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求饶般的颤抖:“是二叔……是二叔要欺负她。”
“胡说。”邝二郎作狠地抬起粗腿要往她肚腹上踩去:“你这个毒妇想污蔑我。”
邝大郎往前横站,拦了这夺命的一脚,并捂嘴轻咳一声,眼神里有着警告。门外的邝母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隔壁有人来了,问出了什么事,先别问了,把人打发走再说。”
邝大郎急忙下楼去应付。
邝二郎对母亲道:“当心这女人乱嚷,把咱们一家的名声给坏了。”
邝母点了点头,下颌瘦削得有些刻薄的脸紧绷起来,看着娥常的眼神冰冷中带着凶光。
娥常浑身一震,不禁想起邝家的一些旧闻,那些骇人听闻而不敢深究的事情,这群人对待女人犹如牲口,况且还是她这样低贱的人。
她哭泣着伸手拽住邝母的裤角哀求道:“娘,我错了,不敢了,饿我吧,关我吧,别……”邝母蹲下身子,往她腰上狠掐一把,趁她张嘴将惨叫的时候,往嘴里塞进了一把草灰阻止了她的声音。
这动作快速而娴熟,把在旁冷眼旁观的邝玉良也惊得张大了眼睛。
紧接着母子两个便把娥常手脚捆了起来,丢在堆满杂物的角落中去。
几人都整理了衣服,下得楼去。
蓝黑色的天空下,黑压压的花椒林里,蟋蟀没完没了的吵嚷,晚归的狗儿因饥饿而发出乞食的呜咽,邻家大爷与邝大郎爽朗的大笑着,一切的疑问似乎都已驱散,这又是普通而平凡的一天。
娥常侧着头,只觉得眼泪顺着发丝,不停往耳朵里流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冤枉,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挨打,但这是让她最痛苦的一次,如果邝二郎咬定了那个谎言,那杀人未遂的她必得把命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