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帝都城渐渐远去,心头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会回来的,可是再回来时这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她缓缓地低下头,复又将目光转向前方,感到有温热的东西在眼眶中慢慢积聚涌现。
朝廷的队伍终于消失在官道上,君奂期不知在马背上眺望了多久,望着面前简陋的亭子,翻身下马,走进亭中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官道相反的方向走出一个身影,绯红的裳裙犹如一团火在这静谧的林子内照耀着,公仪云菲严妆打扮,额上用朱砂描了花钿,鸦青的发髻上插戴着金光熠熠的发钗步摇,翠宝白玉,精致无双。
“临华走了,你也要走了。”幽幽一声长叹,似风吹散了云,君奂期站起身,双眼罕见地游离放远,似盯着亭外山色,但思绪显然已经不在此处。
云菲走到他身边,从背后伸展手臂抱住他,这是他们之间的动作,过去每当君奂期回天宗时她就会这样做,两颗心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两下,那样平稳有力,于是她相信他不会有事,每一回都是,这一次也一样。
君奂期闻见她身上木芙蓉的气息,浓烈馥郁,何尝不令他感到心安与平静。君奂期低下眸子,声音低到融进了风里:“又要劳烦你了。”
云菲自如地对答:“为了你,我心甘情愿。”这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的句子,说出来自然无比,“我会替你看住他们,你放心地去吧。”
君奂期站直身体,云菲放下手臂,替他理好衣襟,亲密的犹如相敬如宾的夫妻一般。
君奂期走出亭子,翻身上马,手中忽然握住一把剑,拉起缰绳,策马疾驰:“驾!”这中间没有回头,决绝的,毫无留恋。
其后的数日内,帝都并没有人发现君昭仪走后晋平世子也消失了,君奂期虽然已经离开,但他留下了竹晏在帝都中不时走动,他们主仆间的关系十分紧密,加上晋平世子平日行踪较为神秘,竟然无人察觉。派出去了君昭仪,建崇帝身边却不能没有代为处置奏议的人,经过贤妃的一番劝说,建崇帝又见公仪云菲确实聪敏伶俐处事得体,便由云菲顶上临华的位置。
本朝虽也效仿南国设置了女官,但一般的女官只是闲职,并无阅览奏议之权,如今公仪云菲虽困在宫中不能经常出去,但有了阅览奏议的权限,倒为她察觉帝都的动向提供了便利。
钦州。
数日前萧汝云得知了南方水患的消息,那三州七县之地当中正有自己的家乡。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只觉天崩地裂,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带着他坠入深渊,他来不及告知枯石道长,跌跌撞撞地牵了匹马一路疾驰而去。近千里的路程,不知跑毙了多少匹马,正午的炎炎酷暑,子夜的寒霜浸染衣衫,他都浑然不觉。
萧汝云只有一个想法,回家。
据说是因为三州之地连降十数日的倾盆大雨,致使济水泛滥,河堤决溢,淹没了数以千计的的人家,间有山石崩落,地坼裂,流民四散逃亡,这其中还淹毙千余人。
行至前往钦州的官道上,萧汝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城中是倒塌的房屋和堆积如山的尸体,山中尽是衣衫褴褛拄着木杖逃难的队伍,人人瘦骨嶙峋,佝偻着腰背,一片惨凄声中难以辨认他们的面容。流民中尽是老弱病残,有些被旁人拽着已是奄奄一息,不知是病的还是饿的。
萧汝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辨识不出这些人的相貌,只希冀着自己的家人还能有幸存活,此时他身下的马终究载着人疾驰数十里,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倒在地上。萧汝云这一路也几乎不吃不喝,艰难地从地面爬起,拄着剑勉强撑起身体,逆着人流朝钦州城跑去。
钦州几乎成了一座死城,和萧汝云来时经过的其他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不同。萧汝云怀抱着一丝希望冲入城门,却是死寂一片,每穿过一道街一处巷子,他的心就凉了一截,当看到整个萧氏府邸尽皆成为一座废墟时,好像顿时有一盆冰水浇在心头,熄灭了那仅存的一点光一点热。
他失魂落魄的站在废墟之前,雨点如豆子般哗啦哗啦从头顶砸落,瞬间就将萧汝云的身躯淋湿和雨幕融为一体。黑色的云迅速在钦州城的天空上笼罩,逐渐蔓延上乌紫的颜色,狰狞可怖,紧接着黑暗的天地间就传来低沉的轰轰声,像是落雷,又似地裂。
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劈下,照亮了萧汝云的后背。
萧汝云呆滞的蹲下身体,一时间仿佛他的灵魂抽离了这副躯壳而去,他扔下剑,朝着废墟的深处膝行,倒坍的木板的棱角硌伤膝盖和双腿,他竟也感受不到疼痛,只固执的徒手扒开废墟上倒落的东西,鲜红的血液很快蔓延上整双手,又被大雨冲刷掉浸染在被雨水泡烂的木板纹路中。
萧汝云整整在其中翻了一日一夜,暴雨如注,不见天日,那双天生适合练武的骨节分明的手便不知添了多少伤口,有的深可见骨,又被雨水泡烂。他在废墟中徒手挖出了一块属于萧家祠堂的匾额,这是对整个萧府上下来说最为重要的东西,传承百年之久,人在匾在,而这块匾还留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