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贺大人。”
未正初刻,云良阁朱门前,芹姑慈笑送客,但见,那肥白如瓠的贺太守跌跌跄跄的被小厮搀上轺车,紧随其后的是位身着一袭绯色烟水石榴裙的花娘,街巷上,不乏有往来者目光,但也仅是赖赖一瞥,不以为意,心下怙惙是那个达官显贵又不顾体面竟收了花娘作添房,当然,臧否归臧否;礼训归礼训;艳羡归艳羡……
可外人又怎知这轺车里头的戏文。
“眼下最后的生机,太守大人,需得把握住啊。”茹昭墨眉一挑,软语提醒道,手头刺入胸口的银簪翻覆搅,吃痛的贺太守涕泪横流频频点头。
“还算晓事。”端坐对个儿的武二,一副布衣小厮扮相,铁色纻丝衫硬是叫他穿出了镖客派头。
马蹄声起,鸾铃锵锵……
茹昭凝瞧武松,轻唤一声:“二哥。”语罢,清水眼一撇,眸光直递向车外驾马的崔彧……
武松了然,低声道:“自己小心。”
“嗯。”
言讫,武松起身出了厢车,茹昭含眼吐纳,就裙摆抹了把掌心的汗。
约摸一柱香后,轺车一停,茹昭睁眼,但闻厢车外铁蹄兵戈声响,茹昭扯住贺太守襟前领,二人一并下了轺车,眼见,早已四下设下的伏兵已然同牢营兵卫剑拔弩张。
“速去释放少华山弟兄,否则,这狗官人头难保。”武松冷声,寒刀于空划出道弧月,直抵在贺太守脖颈上。
“贼寇尔敢!”那为首的兵头一喝,刀剑兵甲应声逼进。
武松寒眸一凛,提刀的手微动,一抹鲜红顺血槽晕出。
“都住手!”
“大人……”
“都给我住手!”那颤栗的人声吓止住围来的甲卫。
“放……放人。”
“可是大人……”
“给我放人!”
为首兵头咬牙怒目,良久方道:“放人。”
半晌,刀剑簇拥下,鲁达陈达同一赤果上身的汉子近前,那汉子生得修眉朗目,彪腹狼腰,玉色肌理上腾九龙花绣,行举间,却似九龙生睛,翻江倒海,穿云吐雾。
“备马。”茹昭沉着声提醒。
“备马!”贺太守鸲鹆学舌。
锁链除尽,刀剑傍身,几人简略慰问后上马扬鞭直奔东城门。
东城门守卫机警,闻众马蹄声近来,未有驻停之意,纷纷捻枪拔刀,驱散百姓,下命拽起城门。
满腔怒火的九纹龙骤马争先,劈头一刀,削去一兵首级,夺过长枪,同守卫杀将起来,众人亦遁入混战,此时被缚于马上的贺太守已然失了作用,敌众我寡,眼见城门一点点升起。
蓦然城外厮喊声骤起,原是朱武携轻骑赶到,兵马鱼贯,一股脑儿的冲散守卫掩护众人离城。
众人一路奔行至渭水,忽而,一声重物坠地,茹昭勒马,回首,却见郭廓坠马河畔。
“喂!”茹昭滚身下马,近前查看。
“声……声……”
茹昭攒紧眉心察看,只见郭廓面如猪肝,青筋犹似根须逆生,盘错于脖颈与额穴,口唇吃力吞吐浊息……
“郭廓兄弟!”余下众人亦遑急赶来。
“郭廓。”崔彧近前,言道,“你可是有话说?”
“大……大人……”似是听见崔彧的声音,郭廓失了焦的双眼重燃了火焰,竭力让风匣般的喉音清晰了些,“声火……圣火……廓看不到……如何……再随圣公陛下……”
茹昭遑惑,觑向崔彧,却见他宽和的面庞滑过一丝蔑然,倏尔,悲悯复生,哀肯垂首,攒拳砸于胸口,一旁吟诵:
天地不仁,圣公惠恩。
光明降凡,泽被世人。
圣火耀耀,涤浊焚身。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处明殉道,魂归净土。
为善除恶,唯光明故!
“茹医师!”
惊呼声里,但见茹昭抽刀,刺入郭廓肋侧。
登时,原本似漏了气的牛吹蓬般的郭廓猛一吸气,继而,贪婪喘息半晌,甫才趋于平复。
“许是方才挨了一枪杆,胸膜瓣走了位。”她说着,一边将适才撕好的裙布系于郭廓伤处 ,“刺胸壁舒气,平和内外压力,方可无碍。”
“昭妹子当真好医术!”鲁达朗笑,不吝赞扬。
“救命之恩情,彧没齿难忘。”崔彧打拱拜揖。
茹昭拔冗眱他一眼,默然不语。
直道此人实在善藏,她暂时看不清……
少华山今夜热闹,众人归来后不久,便闻西路扰敌的杨春于山南狭路截杀官兵大半,此刻正在归途路上,众人大喜,史进命人烹羊宰牛设席宴请众人。
席面酒已过了三巡,茹昭觑空离了正堂,径直投去寨牢,那贺太守见是茹昭,忙不迭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