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她老人家去时唯一挂念的就是娘娘,特意嘱托将这个碧玉鎏金手镯留给娘娘,万望娘娘顺遂安康。”
长春宫正殿中,沈蕴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玉,眼神带着极度的冷淡和厌恶。
面前的人活了五六十载了,却还那般没皮没脸。
祖母病重那数月,他从未派人通报长春宫,直到丧讯讣告挂满了皇城,沈蕴才得知自己的至亲已经离世了。
是在盼望与深宫中的沈蕴见最后一面却不得,活活熬了无数个日夜后,才最终撒手人寰的。
走时病床前空无一人,直到半日后才被发现。
这便是沈持盈那个母亲操持的后院,这便是面前这个亲生父亲的所作所为。
唯恐此事不够让沈蕴痛心,沈持盈又将那手帕送来长春宫。
可如今食肉寝皮之恨尚未得解,沈玉竟还敢在她面前搬出祖母来救他唯一的儿子?
“她老人家生前最疼爱的便是娘娘和蘅儿,常念叨你们兄妹二人是沈家的将来,如若她老人家还在世,见如今情形,定感痛心。”
内里情绪翻涌,沈蕴面上却始终冷漠,瞧着他这副虚伪的嘴脸,并不回应,也未让他起身。
大概当了太久高高在上的太傅,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沈玉眼神有明显的不快,却还是暗自忍耐,神情悲痛道:“求娘娘念及同根之情,一定要救救蘅儿,救救沈家!”
沈蕴终于轻抬眼皮与他对视,这一眼却让沈玉感到了一股冷意自脚底窜上了脑门,语气更是清冷到凉薄,“大人求错人了,谁人不知本宫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莫说此事关乎朝政,即便是陛下的后宫,本宫也是无权干涉的。”
闻言,沈玉望着她,嘴唇抖了抖,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蘅儿纵有行差踏错,但罪不至死啊,沈家当年全力辅助陛下登基,娘娘见到陛下面后,只需稍加劝说,他定会念及此情,从轻发落。”
“陛下既与沈家有如此深厚的情谊,大人何不亲自去求他呢?”
“......”沈玉突然哑了声。
沈蕴侧过头去,似再也不想同他多说,“大人请回吧,此事本宫爱莫能助,贵妃深受陛下宠爱,尚且不能左右他的决定,更莫说本宫了,就算跪上十天半月,将那盛安宫门前的砖踏碎,他也不会因此饶恕过沈蘅的。”
沈玉仍不放弃,跪地前进两步,将盛放手镯的木雕嵌白玉饰盒捧着放到了沈蕴手边的桌案上。
“老臣恳求娘娘务必一试,母亲她老人家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感谢娘娘对沈家的大恩大德!”
镯子虽养护得很好,但因常年佩戴,已有轻微的磨损,手镯式样并不复杂,但做工极为讲究精细,是祖母生前最喜欢的手镯。
沈蕴出嫁那日,祖母还曾想要赠予她,但沈蕴并不愿分离之际,连同她随身之物都带走,徒留伤感于她。
那时她又何尝不是希望这个镯子替自己护佑祖母安康,可如今却还是兜兜转转到了她这里,成为了她唯一的念想。
沈蕴细细磨砂着手镯上的纹理,视线凝在饰盒下方的短笺上。
窗外寒风呜咽不止,廊下灯火和天边的星月亦是憔悴惨淡,夜已经深了。
“娘娘,都准备好了。”墨娘上前来,轻声道。
沈蕴回过神,将手镯妥帖放入床头的锦盒,慢慢直起瘦削单薄的脊背,“走吧。”
盛安宫,沈蕴很少来这里。
灯光下,李弘泽正站在案前写字,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
“陛下万福”,沈蕴俯身行礼。
李弘泽早已放下了笔,上前来扶着她起身,漆黑的眼底闪烁着温柔的亮光,“夜里寒气重,过来怎么不让人提前说一声,朕派人去接你。”
这是继上次御花园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近一个月,那日的种种不愉快他仿佛都不记得了,语气很是关切。
他拉起沈蕴的手放在手心里捂了会儿,又转身吩咐高仲明给她换了个暖手炉。
“还冷么?”
沈蕴轻轻摇了摇头,“不冷。”
“脸色这么差,可是走过来累了?”
“不累。”
李弘泽细细打量了半晌,见她并无其他异常,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他拉着沈蕴走到御案前,上面是他刚写完的一幅字,落笔有力,张扬舒展,笔迹如行云流水。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李弘泽将她环抱在怀中,柔声问:“还记得这首诗么?”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沈蕴垂下眼,平静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