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雪青身影全身都在发抖,哽咽道:“小、姐快上马车吧,南枝带你回家。”
又是小姐?
清曳开始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她不经意间转头一看,顿时瞠目屏息。
宽阔的山谷站着两侧举火把的士兵,火焰在滂沱的雨丝中略有扑闪,照亮了山道中的千军万马。
是真切的千军与万马。
浩浩荡荡地占满了正座山头。
这一幕的震撼不可言传。
“小姐?”南枝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她。
被她这么一晃,本就破了脑袋的清曳更晕了。
齿音在寒冷中微微打颤,身体不知是脱水无力还是失血过多的虚弱,清曳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指向不远处,呓语道:“我家…我家不是在那吗?”
众人面面相觑,顺着那方向看去,俨然是一间矮破的茅草屋。
而抬手的顷刻间,清曳猛地注意到、自己袖口上那个滑稽的鸭子图案,是前几日李婶帮她缝补破洞时随意绣的。
可是她方才不是跟被村长绑回来的清宁郡君交换了衣服吗?
正是因为帮清宁郡君引开狗蛋他们,清曳才失足跌落山崖而死的。
等等,这么说来…
风大小姐。
原来方才那名副将叫的风大小姐,是那个跟她同名不同姓的将军府嫡女,风清曳。
也是她这辈子做梦都想交换人生的——
清宁郡君。
清曳错愕地矗立原地,任凭知觉一点点流失。
副将走到了少年马旁,抱拳踌躇道:
“赤月将军,牛家村该如何处置?”
少年清沉的声线传入她耳畔:“踏平牛家村。”
风潇雨晦,阵阵无形的压迫感令星月失色。
“把所有人抓起来压走。”他意味深长地觑了一眼清曳,似乎意有所指:“一个不留。”
清曳如坠冰窖,每寸肌肤却又滚烫得灼热,面容渐渐发白,双唇也在寒风扑棱中失了血色。
她再度看向祠堂内,忍下翻腾在胃中的恶心,将诡异横躺在神龛前那具女尸仔细打量了遍。
月光疏淡,浓荫晦暗。
天幕似银河倒泻,令最后一丝暮光都藏匿进子时夜间。
清曳终是两眼一黑,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
撇去四岁前那段空白的记忆不说…
清曳此生从未睡过那么久。
待她醒过来时,夕阳已斜斜地从窗棂洒落。
“……”清曳盯着床幔半晌。
雨中那个赤红银甲的少年将军,和神龛前那具衣着华贵的无头女尸,一样令人记忆尤深。
真实得不像一场梦。
“小姐醒了!”哀戚的轻唤声传来。
清曳抬眼看去。
丁香襦裙的小丫头跑到她跟前,眼下有两团浓重的乌青,双颊尚未褪去稚嫩。
“南枝?”清曳精准地叫出她的名字。
南枝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门外陡然闯进来两名佩刀侍卫,清曳这才看清这个陌生的闺房。
绣罗金缕帐半垂半掩,黄梨木妆台上摆满种类繁多的胭脂水粉,一尊镂空香鼎吐露袅袅轻烟,满室都是泠泠的雨后青竹之息。
这就是将军府吗?清宁郡君的闺房?
“郡君,劳烦跟我们走一趟。”
佩刀侍卫冷着脸道。
南枝恹恹地咬唇,随手拿起一件狐裘披在她肩上,“小姐风寒未愈,别着凉了。”
她思忖着眼下的状况,随即脱下狐裘丢回给南枝,淡然道:“连深秋都未及,穿什么裘衣?风寒罢了,哪有这么孱弱。”
说罢,清曳不疾不徐地随着侍卫离开。
南枝迷惘地看着自家小姐走远的背影。
孱弱?
可全京城皆知,清宁郡君就是出了名的孱弱。
小姐她…该不会真的撞破脑袋,撞傻了吧?
……
雕栏玉砌,层楼叠榭。
夕阳铺满了整座被重兵包围的将军府。
廊桥两侧种满嫣红似火的垂丝海棠,与日暮时分的霞光相映。
清曳几乎是被那两个侍卫推搡进的前厅。
“跪下。”不怒自威的沉肃之声率先响起。
清曳一眼就看出那是将军府的主人,大玄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风远铮。
镇国将军乃先皇亲封,征战沙场平定乱世,为人光明磊落还极其专情,多年来膝下只有一位正妻,诞下相差一岁的一对姊弟。
清宁郡君便是那个嫡长女。
清曳虽在乡野长大,却也对京城礼节略懂一二,她就着云锦寝衣双膝跪地,环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