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出的时断时续,时高时低的哭声。也有一些心急的干脆挤到齐顶梁家的院子里,使得本来就窄小的庭院,没有了多少空隙,不断有出出进进的人吆喝着“借光借光了”,人们才往旁边挤挤,腾出一点落脚地。
灵棚扎在当天井,揭了炕上的席围成东西北三面墙,南面敞开着,算是南门,正中停放着棺材,靠北墙借来了一张长条桌子,摆着香案和供品,齐春鹏齐春亮等孝子贤孙跪立东西两旁。不断有乡邻或亲戚前来送纸钱吊丧,孝子们就对着来人跪着磕头表示感谢,农村办丧事有规矩,主家孝子孝妇们不管平时辈分大小,吊丧期间膝盖是不值钱的,有来吊丧送纸的都要跪迎,妇女们除了跪,有女人们来送纸钱的,主家妇还要陪哭,院子里就响起一阵妇女们咿咿呀呀的哭声,直到把送纸钱的人送走。
快到晌午了,终于淄河涯岸来了两辆马车,车上的人都是白衣白裤,头缠白色的勒头布,马车停在涯畔上,车上的男男女女都没有下车,也没人哭嚎。
有人喊:“娘家人来了,娘家人来了!”街上人头涌动起来,纷纷往涯畔张望。
有人赶紧到齐顶梁家报信儿,不一会儿,主事领着身穿白孝服,头扎勒头布的孝子们孝妇来迎接娘家人,街道上看哭丧的人自动闪开一条道儿,孝子贤孙和妇女们齐刷刷跪下,准备接娘家人到灵棚吊唁。
李香翠今天的角色很重要,包的是满头,也就是用大块儿白粗布把整个头包起来,表示是至亲重孝,哭丧的妇女都要跟随她行动,此时她跪在妇女们的最前边,低垂着头,紧缩着身子,眼光却越过前边男人的队伍不时地向停在涯畔的大车上瞟,透露着紧张和不安,今天对她来说,哭丧和脸面都已经是次要的,能不挨打就算是躲过一劫了。
主事的二爷爷已经迎上前去邀请娘家人下车,没听见车上人叫骂声,看来是平安无事了。
几个年轻的妇女开始下车,李香翠认识,都是舅家的儿媳妇们,车上其他人却不动,没有下车的意思,按理说,女亲眷们来吊丧,一进庄子就哭,有些远亲没啥感情的,哭不出眼泪,就用毛巾掩了眼鼻只露着嘴巴,干打雷不下雨,唱曲一样假哭,但这些表嫂们都没哭,就在众人诧异间,这些媳妇们直冲着李香翠就过来了……
大舅家儿媳把李香翠一把抓起来,平时李香翠也是有些劲头儿的,但现在她却像一根煮熟的面条,从头到脚都垂下来,软塌塌的,脸苍白着,在大舅家儿媳的带领下,几个妇女对着李香翠就下了手脚,採头发的,扇脸蛋的,捶胸膛的,踢屁股的,一起在李香翠身上施展开了,当然这时候,妇女们的嘴巴一定不会闲着,所有骂女人的脏话劈头盖脑地都来了,从李香翠身体的隐秘部位到她娘爷的传宗接代的地方,一直到她祖宗八代一样都不放过,前两天李香翠骂婆婆的话,现在都让婆婆娘家媳妇们骂回来了,由此看来,很多事情还都是公平的。
没有人上来劝架,大家这时候巴不得看热闹,李香翠整日开口就骂,她家的院墙矮,隔着淄河涯岸能传到邻村的刘庄去,李香翠平时怎么欺负婆婆的,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又把婆婆逼死了,趁着出殡的当口,娘家人揍不死李香翠也会揍扁了她。
这时候要是有人出面拉仗,不光不能平息事态,反而会火上浇油,只有等娘家人气出尽了,打累了,打够了,再有人来说和,娘家人借坡下驴,才肯罢休。
偏偏有爱逞能的人,他是齐志高,看李香翠蜷缩在老婆堆里,拳脚劈头盖脑地砸下来,感觉不是个事儿,他从人群中站出来,喊道:“都甭打了,甭打了,都住手吧,住手吧,甭打了,你们这么多人打她自己,这不是欺负人嘛。”他没有上前拉正打在兴头上的娘家媳妇们,他知道对妇女们是不能轻易动手的,虽然他在家里对自己老婆石美兰常常拳打脚踢。
齐春鹏大舅家的儿媳妇果然住了手,站起来,双手掐腰,矛头转向了齐志高:“你个吊、操的是从哪个□□里冒出来的?你和这个浪比有啥关系,要你来管闲事?”
齐志高见她骂得难听,也上了火,骂道:“你个狗儿的,来俺大队耍啥横?信不信俺叫队上的社员把你扔到淄河喂王八?”
其他几个媳妇一拥而上,一边骂着一边向齐志高逼过来……
站在边上的福来忙从背后扯出齐志高,低声说:“今日娘家人惹不得,闹腾大了,顶梁叔家也不好收场。”
齐志高借着福来的力量往人群里退了一步,被福来拉着,嘴里也不干不净地低声骂着,算是表示“俺不怕你”,硬撑着脸面走了。
其实齐志高也不是没数的人,自从当了队长,他的心眼活络了不少,在大队书记的影响下做事有分寸多了,今日咋鬼使神差这当口管起闲事来?
福来到觉得正常,齐志高平日里在社员面前说一不二惯了,今日看李香翠挨打,就是想显示一下他是这个队的队长,在自己队里说话是有分量的,没想到被这些娘们涂了一脸灰。
前刘庄媳妇们也都认识这个队长,两个大队紧挨着,有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