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祭剑,众所周知,七宿传人有七人,便是有七支血脉,何必非要伤及诸位公子公主?”
“那丞相要去找么?丞相不会不记得此前为了找齐这些传人花了多少年、费了多大功夫吧?坑儒一事刚过,又要兴师动众找六国遗脉祭剑,丞相还想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李斯一时哽住。嬴政望着下首叹了口气,朝她招招手:“你来。”随后对着众人说,“都散了吧。”
赵高将新拟的旨意盖上国印,递给了扶苏。扶苏双手接过,含泪叩别了嬴政:“望父皇千万保重身体,儿臣去了。”
嬴政望着他缓缓点了点头,殿门重新打开,殿内众人依次退下,烛幽跟在嬴政身边进了内殿。
嬴政本就只着了常服,倒也不用更衣,径直去到榻上坐下,抬头问慢腾腾跟在后头的烛幽:“你想杀谁?”她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他自然是一听就明白。
烛幽迎上他沉静的目光,站定了回答:“君上知道的。”
嬴政取过水杯喝了一口:“胡亥那小儿?”
“李斯想扶持谁,我就杀谁。不是胡亥,也可能是胡申胡酉胡戌。”明摆着的我不针对别人,只针对李斯。
“你忘了曾答应朕的了?”嬴政示意她过来。
烛幽没有动:“我只答应君上不杀他,没答应过别的……而且君上为何要派他去桑海?”
原来她也憋了一肚子气,这下兴师问罪来了。嬴政还是耐心地回复:“荀子毕竟也是他的老师,他自请前去,朕不便阻拦。”
“夫子本就病重,李斯一去,一力主张烧掉藏书楼,那些典籍本不在禁书之列……是他生生气死了夫子!”
嬴政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去牵过她的手:“委屈璨璨了。”
烛幽没有说话。
“璨璨?”
“……夫子确已强弩之末,他本可以就这样平静地离开,可李斯却要在他最后一刻回到小圣贤庄耀武扬威,要当着夫子的面烧了藏书楼,毁了一切。我没有当场将他斩杀已是念着君上的话,可他回了咸阳更是得寸进尺!”
嬴政沉默。
“我已经忍了他二十年,我实在不信湟湟大秦满朝文武竟找不出一人可以替代他。君上让我不要杀他,我认了,但我也不会善罢甘休,他想做的多余的事,只要我还在一日,此后必不可能让他再做成!”
烛幽眼睛猩红,满脸恨意,在嬴政的印象里,她极少有这个表情,就算是他将她伤得最深的那次,她的脸上也只是万念俱灰的失望,他上一次见她此时的模样,甚至可以追溯到韩非之死,转念想去,也的的确确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烛幽本是直来直去宁折不弯的性子,却被逼着同李斯和平相处,容忍这个她最讨厌的人一路平步青云。嬴政何尝没有试过这样的滋味,他分明想保护她,可却让她不得不尝到了他最恨的滋味,他心有愧疚,可李斯却又实在是一个合他心意的臣子,他有时候甚至会想当年的孝公与商鞅也莫过如是:“是朕考虑不周。”
烛幽明白他的沉默,但还是问:“那君上答应我了?”
嬴政安抚她:“容朕再想想。”
“君上,我也不是刻意报复李斯。逆鳞失去了剑魂,已经失去了通天之力,若不寻人祭剑,通天之路便不可能打开。何况君上也知道,逆鳞能让我拿起是因为什么。”
嬴政眸光闪了闪。
“此事宜早不宜迟。”
“没有人知道通天之路打开的后果,朕……也要再想想。”嬴政轻轻拍着她的背,“先休息吧,你一路回来甚至都没好好坐一会儿。”
烛幽低下头:“嗯。”
秦始皇三十五年秋,公元前212年,立秋之日,四百六十七名儒生在骊山被坑杀,同时,针对复辟的一系列雷霆般的镇压手段在继续在全国范围内施行,一时间人心惶惶,六国遗民纷纷夹着尾巴做人,政局终于安定了许多,而正是在这样一个时候,天象忽异——荧惑守心。“荧惑”指火星,由于火星荧荧似火,行踪捉摸不定,因此得名;守,是指星驻某宿二十日以上;心,二十八宿中的心宿,属东方七宿,即是苍龙七宿。荧惑守心,便是说荧惑星进入了二十八宿之一的心宿区域,停在那里久久不动。荧惑是战争和死亡的代表,它在天际运行,出现在何方,便代表上天对其下分野实施惩戒,其星象分野所对应的地区便将出现灾难。这次的荧惑守心对应的分野是中原地区,预示着此地将遭大灾,而心宿还象征着天子之庙,荧惑在这儿,还意味着天下之主的不祥之兆。
就在钦天监忙着解读星象以便应对四起的流言之时,位于中原的东郡真的落下了一颗流星,人们去看时,发现上面竟浮现出“始皇帝死而地分”几个大字。与这条消息一同摆上嬴政案头的还有匈奴趁此时大举进攻边关的军报——不可不谓“多事之秋”。
若说最好处理的,竟然是边关战事了。嬴政结束了冗长的议事回到寝殿,发现烛幽竟还没有睡,她正在烧得暖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