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的门应声而开。
杜英与蒋弗海两对夫妇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应珠、应维、霖清与糯糯。
景烈兰已经收拾好情绪,抬起清凌凌的眼,直直对上状似疯妇的女人。
白凤萍自是一怔,她这个表妹何曾在自己面前这般挺直腰杆过。接着便是稍稍平复下的愤怒直冲上头,景烈兰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景烈兰,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白凤萍微微偏头看了眼杜英,按下心头的不甘,抬手直指男人身侧那个极为碍眼的、只会装柔弱的女人,“你忘记当初是怎么答应我娘的了?”
“还有你!”白凤萍的手指只差戳上景烈琴的鼻尖,“你才是最忘恩负义的!是谁在小时候跳下冰窟窿里救你的?要不是我白凤萍能有你的今天?!”
蒋弗海拉过妻子,缓步上前,脸上挂起标志性的谦和微笑,只是笑意背后尽是疏离,眉目里泄出些少见的轻蔑与憎恶,“自重。”
可白凤萍不管面前人官大官小,在她眼里,这些人合该欠她一辈子,如果他们胆敢破坏先前的承诺,那就是枉为自称书香门第的景家人,更是给景方昕与小姨抹黑!
今天他们要是不把董喜弟交出来,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杜英和景烈兰不是在杜家庄名声甚好吗?那她就要闹到全村都人尽皆知,看他们杜家人要如何自处!
“来人啊!大家快来啊!”
白凤萍见自己与耀祖孤儿寡母占不到便宜,便发疯般冲出东院的大门,挨家挨户狂拍门栓,口中不住发出尖利的呼声,惊动了杜家的左邻右舍。
见观众们就位,白凤萍便开始了自己最擅长的表演,将儿子甩在一边,不顾雪地脏污泥泞,往地间一趟,开始哭诉自己对景家的大恩,讲到被辜负的伤心处时更是开始嚎啕,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白凤萍,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正值街坊邻居们面面相觑之际,一道少见的鸣笛声响起,车胎碾过雪地的声音无端令人牙痒,但随着车子停稳,众人便听到这样一个沧桑的声音。
只见中年汉子下来后绕过车头,去副驾驶扶出来一位接近风烛残年的老太。
景烈琴眼前一亮,那老妇不是李素叶又是谁!
原是蒋弗海夫妇顾念在李素叶刚刚大病一场,又很是老迈,不便随意挪动,就想着过来接姐姐姐夫去花爻村。
但很快蒋弗海便改了主意,在通知司机送孩子们回来时,一并吩咐他路过花爻村后进去将李素叶祖孙也接上,没成想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接收到妻子的暗暗点赞眼神,蒋弗海轻笑一声,穿过人群,上前将后车门打开,把挤在一处的四个孩子带了下来。
一直静默立在母亲旁边的董耀祖定定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女娃儿,眼神有些发愣,像是头一次见到董喜弟一般。
不怪董耀祖怔在原地,只是董喜弟如今与五年前相比可谓是模样大变。
五官仍是那样柔美,只脸蛋丰盈可人,皮肤褪去了原本的黑黄,变得白皙动人,连个头也冒了一大截,瞧着还是比董耀祖要高出一些。
杜应惜刚刚在车上便觉气氛不对。
自依诺与她奶奶上车,她就能感觉到前排的老太太似在不停地往后看,原本以为是在看她的亲孙女依诺,可在与老人第八次对上视线时,杜应惜终于确认——
对方看的人应当是她。
虽然与依诺关系不错,可这还是她与依诺奶奶的第一次见面,杜应惜不明白老太太为何频频看自己,更参不透对方复杂无比的眼神。
就这样诡异沉默了一路,还没等司机叔叔停稳车,杜应惜就听到了熟悉的尖利骂声。
这样的声音已经许久没有入梦来。
杜应惜还没反应过来,后车门便被来开,入目的是小姨夫那张无论何时都温煦温润的脸庞,他朝自己伸出手,“惜惜,下来。”
接着她便在众目睽睽下踱过那段回家的路。
天涯却又咫尺的路。
蒋弗海担心地上的白凤萍会暴起伤人,只身隔过小姑娘,将人平安地带到了孩子爹娘面前。
杜应惜仰头看着这双深深刻在她心间的脸,没有说话。可她的手下一秒却被紧紧握住,透过这片温热,她分明能感觉到女人的恐惧。
又看了眼神色紧绷的景烈兰,杜应惜垂眸想,她在害怕些什么呢?
“你是谁?!”
白凤萍止住哭嚎,一时间忘了起身,只扭头看向那道苍老的身影,连从身边路过的董喜弟都顾不上抓住。
李素叶在精壮司机的扶助下缓缓走来,人们纷纷为起让开前路,“白凤萍,当初你虐杀鸽子、推你表妹下水时,忘记还有个人也看到了吗?”
白凤萍身子一僵,仰头细细看了走近的老妇一眼,然后慢慢绽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哦,是你啊。你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