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不见其他游客,大概都往其他名寺看名气去了。
除了蝉鸣,只闻杳杳的僧人的诵经声。
令萱皱眉:“这里只有我们,大概也没什么好看的东西。”
淑媛点头:“怪无趣的。稍微看一下就走了吧。”
惠银说:“前面好像别有洞天。”
在一列讲殿和禅房后面,有一片花圃,几面短篱,篱前种着蔷薇。
花期快过了,虽然还有几朵红色黄色的花,也已经凋暗了。
短篱后面接着一座石阶,两侧筑着峻挺的假山,披着绿累累的爬藤,山下一片碧悠悠的湖水。石阶上方是一条窄小的石桥,尽头隐在山岩里面,不知道通往何处。
令萱说:“我猜这园子的旧主人应该是个汉人,而且是个士人。”
淑媛问:“为什么?”
“我丈夫说这一类人最会拐弯抹角了。你看那片山池,也没有多大,可是中间一条小桥,弯弯绕绕的,好像没有尽头。汉人的士人最喜欢这样了。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完全部,那样就是俗气,没有意境。”
“我看那桥绕来绕去,也就绕了个头晕罢了。”
惠银说:“前面的蔷薇花颜色好像很特别。”
淑媛瞥了一眼,嗤之以鼻:“那也叫特别?下次带你去白马寺见见世面。”
令萱向惠银解释,白马寺位于西阳门外三里,是四百多年前佛教传入中原所立的第一座佛寺。当时汉人的皇帝作了一个梦,梦中有个异常高大的金人,醒来之后询问,有人说那是胡人的神,也就是佛。于是皇帝遣使至西域求佛,用白马驮回佛经佛像,后来建立一座佛寺,安置这些佛经佛像,白马有功,便以之为名。
那些经函至今犹存。僧人每日烧香供养,传言有时候会忽然发光,耀眼夺目。
作为佛入中国之始,魏主特别重视白马寺,修葺门墙,整理园囿,再种上许多珍果奇花。寺里的葡萄比枣大,石榴比头大。洛阳有句俗话:“白马甜榴,一实直牛。”说的就是这些珍果的奇异贵重,一颗果实的价直堪比一头牛。
就连蔷薇,白马寺里也是万紫千红:大红、莲红、肉红、深黄、鹅黄、轻黄、白色、紫色、黑色等等,说不完的。
令萱说完,淑媛接口:“别说白马寺,瑶光寺和景明寺的花草也多着呢,这算什么?赶紧走了吧。”
说完,一径蹇裳拾级而上。
石阶窄,二个表姐和其侍婢也走得慢,惠银等在一旁,便站到篱前看那蔷薇。
虽是黯淡的,无精打采地低垂着,仍然有种柔嫩可爱的样子。
尤其是黄色。
仔细一看,那黄色也有深浅之分,如同令萱所说的深黄、鹅黄和轻黄。蹲下来凑近了,一朵一朵挑起细看,接连一阵花香,清馥可人。
便对一旁说:“细柳你闻,这黄色的蔷薇好香呀!”
“只有重瓣厚叠者是香的,其余也是无味。”
回答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惠银转过脸,首先看见身旁的乌皮盘云靴。往上看见一个眼熟的绣囊。接着鎏金铜带、红地绮袍,然后又看见那一双温柔敦厚的眼睛。
她觉得很奇妙,每次看见这个人,自己都是仰望的样子,而且莫名地心慌。
陆士远不知道何时走到她身边。细柳退在后面,淑媛和令萱等人已经隐没于山岩之间。
陆士远见惠银愣愣地望着自己,便蹲下来,与之平视:“黄蔷薇色蜜花大,重瓣厚叠者,香气郁烈。淡黄和鹅黄者,虽然无味,但是繁伙可爱,我也就一并种下。”
惠银慌乱之际,只觉得陆士远的话声像流水一样潺潺而过,还没有听清,已经不见踪影。但是为了表示乐于承教之意,仍旧点了点头。
陆士远伸手,戴着方形蓝宝石金指环的食指,指向短篱边缘:“你看那一朵花。”
惠银依言看去,那里有三五朵暗红的蔷薇,泛着枯色。最下面一朵乍看也是一样,细看才发现是紫中带黑。不由得发出轻呼:“呀!那是紫色的!”
陆士远微笑:“我把白马寺的紫蔷薇种在这里,你就不用特地去看了。”
显然方才淑媛和令萱的话他也听见了。
惠银一想到二位表姐对这花露出的嗤鄙的神态声色,莫名地感到羞惭和愧疚。沉默一会,忽而意识到不对,茫茫地问:“这蔷薇是你种的?”
陆士远不答反问:“你知道这间佛寺叫什么名字吗?”
“韶英寺?”
“韶英是我亡故的妻子的名字。这是我为她追福所捐出的一处宅院。”
惠银木木地点头。
方才青年说陆士远望日皆会前往祭奠故妻,现在人又出现在这里,想来是在这座韶英寺的某处,供奉着故妻的遗像或遗物。
“蔷薇也是韶英最喜欢的花。”
惠银望着花,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