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赵初难得地想坐马车。
“不想看见人。”她闷闷地说。
“不用多心,”江戍坐在她旁边,听见她这话,把左手搭在她的右手上。发现她没什么反应,也没再改变动作,“顾海棠被顾天师宠坏了。她本来就自负才学,有些傲气也是自然的。”
“顾海棠心眼多,别人七窍她八窍。你那些话在她听来就是故意气她。这可不是我护着你,你也该改改。”
她怎么跟找了个爹一样。
“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天师府的陆进管事知道你去顾海棠那,便让人来告诉我。陆管事过去在顾海棠手底下犯过事,我当时劝顾海棠不要杀他,也算有点交情。”
赵初心想,这么说,江戍是知道他去天师府,却也没拦她。算是给她吃了个教训。
“江戍,”赵初抬起头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的,直逼着江戍的目光,“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娶我?”
江戍一怔。正在这时,马车明显地颠簸了一下。
赵初的目光牢牢锁着江戍。江戍的眼睛弯了弯,他那双惯常看不见底的眸子此时却是难得的清澈。“你好看。”
好真实不做作的回答。赵初翻了个白眼,低下头去负气不想理他。
她好看这事还用他说,每个看见她的人脸上都写着这几个字。
“你给我讲讲江湖故事吧,”江戍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车厢里静静的,只有下方传来的几不可闻的车轱辘响。
鉴于江戍刚刚说了一句正确的好话,赵初决定不跟他计较。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马车后座上,头向后面仰,半闭着眼睛。
“话说从前呢,有个少阳山。少阳山上呢,有个少阳派。少阳派里呢,有个老宗师。老宗师呢,有个傻儿子。”
“老宗师呢,有一身好本领。一身好本领呢,可惜了,傻儿子学不会;少阳派呢,又不能断送在他手上。于是,老宗师就把这身本领传给了他的聪明徒弟。”
“聪明徒弟果然很聪明,把老宗师的本事都学会了。但是呢,老宗师毕竟还是老宗师,最后把本门秘籍留给了自己的傻儿子。”
“然后呢?”
赵初头偏过去一点,睁开一只眼睛,眼珠往右边转了转,观察江戍的反应。
“死了。”
“死了?”江戍直起身子,“谁死了,怎么就死了?”过程呢?起承转合呢?说书的基本道德呢?
“都死了。”
“人不都要死的吗。”赵初狡黠地看了江戍一眼,又把头转过去。
江湖虽大,其间风雨却也逃不出悲欢离合四个字,自己想象去吧。
江戍:……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江戍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长大,除了在煤场受过几天苦,其他时候都是被身边人捧着长大。从来没有人当着江戍的面,这么光明正大地耍他。江戍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假装不经意地抚了抚自己的衣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戍这种能够在洞房里读《论语》的读书人,当然是有一千种方案能够让她哑口无言的。赵初看着江戍那副“想反驳,但要忍耐”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努力呈现出一种清纯不谙世事的效果来。
扒开江戍那张正襟危坐的漂亮皮囊,这人好像也没那么无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