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孟绮吾多次出诊，病人都是同一个，每次只能通过脉象了解情况。段拙没有露过面，两人隔着纱帐交谈了三天。
得知孟绮吾在找人，段拙一向平和的声调变得有些沉。
“熊走南，朱保山，这两个是公认的江湖败类。狡兔三窟，一人千面，想抓住他们很难，除非他们自愿露面。”
孟绮吾：“嗯。”
她还是头一次听破尘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段拙：“当务之急，孟门主应该抓紧研制空门散的解药，这两个渣滓交给我处理。”
孟绮吾：“你现在……还是好好修养吧。”
段拙冷嗤一声，道：“我不动手，渣滓自有渣滓收。”
孟绮吾没听明白。
段拙：“门口那个，叫他进来。”
孟绮吾眉头一跳，似乎有些明白了，不禁凝起了双眸。
她拉开门，上官今闲就探头往里看了看，孟绮吾道：“进去吧，上官城主。”
“啊？”
“让你进去。”
上官今闲一时之间还没有从她直白的话里反应过来，直到何剑在旁边提醒，才恍恍惚惚进了门。
何剑站在门口当起了门神。
孟绮吾：“你是城主的贴身侍卫，怎么不跟进去？”
何剑：“没必要。”
孟绮吾想了想，确实没必要。破尘的刀很快，他若有杀意，区区一个死士根本不起作用。
现在破尘的身体也恢复了十之六七吧，干掉一个上官今闲，绰绰有余。
她扭头问周旬礼：“诊费结完没有？”
周旬礼：“昨晚送来的只是定金。”
孟绮吾心里有点打鼓了。
哒，门开了。
上官今闲活着走了出来，而且容光焕发，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他心情很好。
上官今闲毫不避讳他们这两个栖梧门外客交代起城中政事，孟绮吾与周旬礼自觉地东张西望，装没听到。
但她还是听到了。
上官今闲也要找那两个拐子。
【渣滓自有渣滓收。】
原来是这样。
以她对上官今闲的了解，这位爷的各种古怪变态癖好和折磨人的手段，的确是收拾那两个渣滓的不二人选。
上官今闲重金强留她多待了两天。其实破尘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快。
上官今闲并没有在信中言明破尘的身份，孟绮吾就装作不知道。
最后一次问诊时，屋内只有她和破尘。
孟绮吾：“需要我帮你离开这里吗？”
她觉得自己有点多此一问，以破尘的身手，也就是前些日子内耗太多暂处下风，现在恐怕又回到难逢敌手的境界了，他想走，谁能拦住？
所以，当帐子里的人回复不用，她觉得是意料之中。
段拙：“上回你说要甘霖塔内的泉眼水做解药的药引？”
“嗯。”
“难。”
孟绮吾早有心理准备，仍旧沉了沉心，连破尘都说难，看来是真的难。
段拙：“但不是没有办法。”
“啊？”孟绮吾道，“真的？”
“嗯，这件事靠我一个人不行，等我回去和大家商议对策。”
孟绮吾：“好。”
“但是……”段拙欲言又止，“阿野可能等不了了。”
“什么？”
段拙：“年关将至，掌阁会入阁巡查，阿野如果还不能恢复正常，就会被逐出七杀阁。”
留在阁内虽然谈不上好，但出去了多半是死。七杀阁是他们作为杀手的这些人的唯一安全之处，纪还野有不少仇家已经得到他痴傻的消息，等他被逐出七杀阁，那群人就会蜂拥而至，报仇雪恨。
孟绮吾按住自己的胡乱跳跃的脉象，抿唇不语。
段拙：“孟门主，一定还有其他的药引可以替代泉眼水，对吗？”
良久，孟绮吾站起身，留下一瓶药膏走了。
其实他们都猜到了，猜对了，并非只有泉眼水可以作为药引。
破尘说的话是在给她承诺，表示他们可以帮她取得泉眼水，但前提是，让纪还野恢复如初。
其实，空门散的解药，她已经做出来了。
七杀阁内。
薛厌已经在为年关时司马章周的巡查做准备，此时，他正在给纪还野上课。
如何演好从前的自己。
纪还野学得有模有样的，除了声音比从前沙哑低沉，那模样那腔调，让孟绮吾都有一种故人回归的恍惚感。
沏了杯茶，孟绮吾盯着浅黄色的水平面出了会儿神，手掌盖上去，感受掌心的热气慢慢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