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她练手,定北王妃差人送了不少大红布料。谢瑶还没开始缝嫁衣,但天天盯着那些红布,感觉自己眼睛都要染红了。
外面热闹非凡,待嫁的谢瑶却拿着那根绣花针,枯坐半晌,最后终于动手,绣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染墨:“……”
算了,好歹郡主终于肯动手了。
兴许这世上真的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平阳郡主在这等细致活上始终没有天分。弹琴是,绣花也是。那根不足一指长的绣花针比七尺长剑还使得艰难,自从开始练习绣嫁衣,谢瑶的手上就多了一个挨着一个针刺的伤口。
冒出来的血珠是红的,练习绣法的布料也是红的,混在一起,指腹一蹭,时常绣着绣着就忘记看伤口。直到不小心压住感到疼了,才皱眉抬手看看。
针刺不算很疼,但却能让本来就繁琐的事变得更加烦人。满打满算过了一个月,绣法还没练出来,谢瑶却已经到了宁愿拿着针出神都不想下手绣花样的地步。
如今拿着针盯着手里那块红绸,又过了一会儿,花轿进了广陵王府,终于暂时安静下来,谢瑶抿唇绣了几针。
红绸上没有打好的样子,她绣完往桌子上一摊,喊染墨过来看。
得练习得勉强能看,才能对嫁衣下手。
染墨毕竟比较稳重,这个判断是否“看得过去”的标准就被定北王妃交给了染墨来定。看到谢瑶绣完,染墨过来瞧了一眼。
谢瑶把针丢到一边,支着半边脸,了无生气地发问:“……这次如何?”
“……”染墨沉默片刻,“郡主,您绣的这是什么禽鸟?”
谢瑶看了一眼自己绣的那只长了翅膀的东西:“难道看不出来吗?”
“恕奴婢直言,鸭子不该绣在嫁衣上。”
谢瑶唇角动了动,勉强扯出一抹笑:“有翅膀的一定是鸭子?为何不能是鸳鸯呢?”
那绣成半成品的嫁衣上就有鸳鸯图样,只差上半脑袋没绣。但正所谓“画龙点睛”,最重要的眼睛也得谢瑶亲手补上,她试着绣了许多回,模样最差的就是眼睛。
事关主子的婚姻大事,染墨不敢跟着一起糊弄。她指着那只翅膀硕大的“鸳鸯”,评价道:“郡主,拇指大小的脑袋配上了如此醒目的翅膀,如何能认得出是小巧精致的‘鸳鸯’?”
这其实还是委婉的,她真的很想说:绣成黑豆似的眼睛,配上农户家肉鸭都没有的肥硕身姿,不仅看不出是鸳鸯,而且真的很有些童趣幽默。莫要说是待嫁女子,寻常勋贵之家八九岁的女儿家都绣不出这样……纯真质朴的花样。
可即便染墨没把话说完,谢瑶也又受到了一次打击。
兴许是被连日失败所刺激,谢瑶整个白日都耗费在了研究那只鸳鸯上。到了夜里,因为再绣下去实在伤眼睛,才丢开针线洗漱休息。
第二日又折腾了一整日,却还是没太大的进步。
染墨在心底叹了口气,安慰道:“绣技并非一两月便能练成,郡主又志不在此,临时抱佛脚实在不可取,怕是强求不得。还是先歇息一日罢。”
话虽如此,她却多少了解主子的性情。等夜里谢瑶入睡,染墨便把青兰唤上,把嫁衣上缺少的图样又补了大半,只剩下那对鸳鸯的眼睛和牡丹的花芯。
青兰一向听话,但绣完之后,她有些茫然:“染墨姐姐,我们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染墨低声道:“王妃本就只是想让郡主绣上一些聊表心意,留下最点睛的部分也是足够的。郡主失忆之后心下没有着落,常常彷徨不安,绣技并非短期可成,再这样下去,兴许会钻牛角尖。”
其实王妃也是考虑到了这些,所以嫁衣赶工绣得七七八八才送来。
但谢瑶的心境变化,她却没办法处处顾及。
——天气冷热交替,乍然炎热,本就体弱的定北王妃已经连续好几日都要服用汤药才能安寝,形容憔悴。女儿失忆后那些敏感的小心思,王妃精力不足实在难以察觉。
入夏鸣蝉,染墨同青兰坐在外面的石阶上,仰头看着满天的星子,齐齐叹了口气。
距离郡主婚期只剩下一月。
听闻晋国公世子私下里同王妃承诺了许多,所以婚期才能顺利定下。只是按照郡主如今的情况,嫁过去真的不会出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