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般过去,转眼就到了七月。
定北王妃苦夏,入夏以来瘦了一大圈,整个人也虚弱了不少。到了七月初八这天晚上,想到女儿明天就要出嫁,又没忍住流了眼泪,哭着哭着便晕了过去。
晚膳都顾不上用,听闻消息,谢瑶当即起身去了主院,也亲眼看到了这几个月来对她温柔慈爱的女人面容之上从未有过的毫无血色的苍白。
幸而入夏之后定北王府新请了位医术高明的府医,如今一碗汤药下去,人总算是醒了。
定北王妃躺在床榻上,颤动着眼睫,白皙削瘦的手紧紧拉着谢瑶的袖口,把人拉到身边。
“瑶儿,”看到女儿隐隐藏着无措的神情,她又红了眼眶,“阿娘知晓你失忆之后总是不安,这桩婚事也有些仓促,本不愿定在今年。可思及你过去未曾失忆时很是喜爱萧氏郎君,国公夫人为这桩婚事心心念念,世子也对阿娘发了誓,便也应下了。”
“大夫说,你的失忆之症需要时常看到故人、有所感念才可痊愈。年少相知的情分总是不同,阿娘盼望你能因此早些好转……同宣和琴瑟和鸣,夫妻一心。”
说到这里,又是哽咽。
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女儿,谢瑶不想再伤她的心,便点了点头:“……阿娘,我会的。”
她虽然失忆,但如今也目光坚定,定北王妃稍稍放心了些,因为身体虚弱、哭泣也费了许多气力,很快又睡了过去。
定北王小心地上来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
又守了王妃半个时辰,谢瑶在主院和定北王一起用了晚膳。只是两人都加一起没用多少。
回到明华苑,谢瑶叫了热水沐浴。泡在浴桶里闭目沉思。
在刚知晓婚约之事的时候,她同定北王府的人和事陌生多于亲切,没生眷恋之情,更对一无所知的婚事不安、对那个见过一面的“情郎”愧疚,原本还想着大婚时找机会毁了婚事……之后日渐动摇,这会儿算是彻底打消了念头。
就算她忘记了许多事,但也不能忘恩负义。定北王妃对她照顾颇多,而且身子虚弱,她要是把人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假大婚兴许要变成真大婚,谢瑶又想到数月前那位郎君指责她负心的场面,也叹了口气。
她全然不知,此时主院灯火通明,定北王妃已然起身开始用晚膳。
面色依旧苍白,但动作流畅,哪里还有方才的虚弱劲儿。
府医已经回去休息,定北王也在边上对着餐盘风卷残云。
等填饱肚子,憋了许久的定北王才终于舒了口气。
定北王妃被他那副饿狼似的模样逗乐了,掩唇轻笑:“不过迟了一个多时辰用晚膳,怎么就饿成了这副模样?”
被王妃这么看着,定北王脸颊红了红,只是因为肤色黝黑,灯光下看不大出来。
“怕拖了娇娇后腿……脑袋用得比平常勤快太多,背脊都发了一层汗,饿过了头。”
说完,隐隐有些期待地偷看了王妃一眼。这还不夸他两句?
定北王妃感叹的却是:“瑶儿虽然失了记忆,却也足足守了一个时辰才走,晚膳都没用多少,一副咽不下去的样子,真是孝顺又贴心。”
等待夸奖的定北王:“……”
王妃感觉到身边诡异的安静,回头对上定北王有些失望的目光,嗔了他一眼:“你还想听什么?”
定北王哈哈一笑:“瑶儿应当没有怀疑,我演得可是不错!”
没有王妃夸,自己先夸了一句。
对于他的厚颜,王妃这么多年已然习惯。闻言笑着拍了拍夫君的手臂:“一句话都没说,可不是不错?”
定北王不说话的时候便是最唬人的时候,今儿个一言不发地站在边上,的确让谢瑶心里忐忑不少,下意识便觉得出了大事。
定北王其实并不太明白:“瑶儿似乎被吓到了。明天可是大婚……娇娇,咱们演这个作甚?”
用完汤羹,定北王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角。
随后叹道:“若是不演这么一出,我倒是还有些担心明天大婚会不会出事。瑶儿临走时失魂落魄,我这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可如今情况不同寻常,直接同瑶儿谈心,我总怕她听不进去。”
知女莫若母,定北王妃看着谢瑶长大,对她的脾性十分了解。虽然谢瑶现在前尘尽忘,但本性却未曾有大的改变,只是不必从前会修饰克制罢了。
四月把婚事捅出来,她当时就察觉女儿不大情愿,从那天起就总是担心会出什么事。可如今已经到了大婚前夜,三个月以来,这么闹腾的女儿硬是安安生生什么都没做,简直出人意料。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今日晨起,便觉右眼皮跳得厉害。正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心口砰砰直跳,总有几分不安。
婚姻大事出岔子可是大事,定北王妃忧心忡忡,最终咬牙演了这么一出。入夏以来她身子确实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