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陆家不一样,吴郡陆氏,老祖齐宣王,与顾、朱、张并称吴郡四姓,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通书达礼,家风甚严,族中子辈都言之有尺行之有度,最是看不起裴恒这种罔顾礼法之徒。
更不用说如今陆家三代都是朝中重臣,陆老爷子陆相,曾任太傅一职,新帝太子时期的老师,圣上犯错都敢当朝指正,虽已致士,但影响力还在。儿子任国子监祭酒,掌管科举重任,孙子弱冠之年便是京兆府少尹,在讲究门第的名门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家门,不是裴恒这种人能得罪的。
裴恒吓破了胆,行过礼便匆匆离去,这边沈芸整理好妆发,从自家门口下台阶来道谢。
此时暮色已深,陆砚没有认出眼前的女娘就是坊道上匆匆一撇的酒楼娘子。只与她保持距离建议道:“入夜了,女娘莫出门了,免得惹来祸事。”语气中习惯地带着平时训斥族中子弟的语气。
什么叫惹来祸事,那贼人要犯事是我愿意的不成!?
到底是救了自己的恩人,沈芸再次谢过:“多谢贵人教诲。”既然他救了自己,他说自己难登大雅之堂就不与他计较了罢。
两人行礼别过,陆砚牵着马离去。
沈芸问:“那是何人?”
门子道不知,沈芸又问隔壁新邻的事。
“回娘子,是平宁县主。”
平宁县主?!没想到坊内最新八卦的正主,刚刚才招呼过得客人,居然搬到了自家隔壁。
“对了娘子,隔壁送来了秋日会的帖子,您过目。”
沈芸接过门子手中的帖子,本朝礼节,新宅落成入住,需请新邻好友暖居,以旺新宅。
——
“母亲安好。”陆砚行礼向母亲问安。
“大郎怎的来了?”酒还没完全醒,萧映兰有些晕乎地问。
“下值经过,过来看看。”
“我还以为你是替你父亲送和离书来呢。”萧映兰掸掸衣袖落座,浑不在意地笑道。
婢女奉上热茶,陆砚听了母亲的话却没心情品尝,眉头微蹙,询问:“母亲当真要和父亲断绝夫妻关系?”
“自然是真的,”萧映兰觑他一眼,我都搬出来独立门户了,还能有假?问这种蠢问题。
“可是父亲有何错处,惹母亲不悦?”陆家家风严谨,言语行事都讲究一个‘礼’字,家规可谓森严,陆砚实在想不出父亲可能会犯什么错。
萧映兰敛起笑容,眼帘低垂道:“他没犯错,是我厌倦了他。”
陆砚更加不解,张口便是礼法仁义“夫妻相处之道,在乎信,在乎诚,在乎明理,在乎宽容。母亲怎能一句厌倦就与父亲和离,况且——”
萧映兰伸手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行了!收起你们陆家的礼法仁义,听着就烦。”
身着襦裙坐在首位的贵妇人几个呼吸平稳情绪,继续道:“你若要在此留宿,我让人收拾厢房与你,若不留没什么事儿你就归家去吧。”
陆砚恭顺低头,不敢惹她生气,只好行礼告退:“母亲莫生气,儿子不说就是了,您好好歇息,知礼下次再陪父亲来给您请安。”
“大郎可来,至于你父亲很不必!”萧映兰起身送儿子出厅门,顺便吩咐下人给他套马车,宵禁期间百姓官员一律不得在街道上徘徊,马车有县主的标志,巡逻的和坊门官兵才会给面子通行。
“奴婢提灯,送阿郎出门吧。”萧映兰的贴身侍女拟剑提灯走在院路前,陆砚思忖了一会儿,问道:“拟剑姑姑可知母亲为何如此恼怒于父亲?”
“娘子生气的原因奴婢却不知,只是月初宫宴后,娘子和郎君的气氛就变得沉闷起来了。”
月初宫宴是太上皇举办的立秋宴,当时自己也在,还得了新帝的嘉奖,并未发生异常,陆砚绝对不相信好端端地母亲会突然厌弃了父亲,但要说或许是父亲在外沾花惹草被母亲发现之类的原因,就算有人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他也是不信的。
父亲是什么人他清楚,陆氏一族断不会出现对妻子三心二意的人。倒是母亲,说好听是性子直率,说难听一点就是咋咋呼呼,被外祖宠得过分,时常失去贵女的仪态,他好几次看见父亲肃穆着脸对母亲说教。
拟剑返回院中,见娘子望着月亮出神,神情寂寥让人心疼,轻叹一声:“娘子又何必说那些话吓唬阿郎呢,再者您心里也不好受,奴婢看着真是心疼。”主仆二人相伴二十年有余,整个宅子里也只有拟剑敢跟她说这些话了。
“拟剑,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萧映兰问得很轻,她其实也不确定日后的路该怎么走,只是那样的人,她再也不想放在心上念着,爱着了。
“入夜了,娘子回屋吧,免得染上风寒...”拟剑没有回答,只扶着人进屋。
沈宅
夜至三更,沈芸却有些睡不着,干脆披着衣服到院中透透气,接近十五,院中一片明亮。拿个小酒坛,酒是新酿的,还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