颔首,“只要你……”
他突然的止声,倒让沈云裳一愣,“只要我什么?”
原本沈天赐是想说,只要你不再纠缠齐雪舟就好,不过想来齐澍那般对她不屑一顾,她也该对他心灰意冷,再觅佳偶了,便轻咳一声,道:“我对女婿没什么要求,只要是你喜欢的就好。”
沈云裳双手托腮,“阿耶,我的确对状元郎有意,可状元郎对我却不一定有情。”
沈天赐常年稳坐东宫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向来只有他愿不愿意,完全不必考虑底下人的意思,自然对沈云裳担忧之事毫不在意。
只敷衍道:“是吗,你想让他怎么有情。”
沈云裳笑嘻嘻地说:“阿耶,你也知道女儿名声一贯不大好,状元郎难免听信那些人的闲话,对我心生隔阂,弄得我们东宫逼迫他尚郡主似的,倒不如先让我和他相处一段时日,出去散散心什么的,也好叫他对我有个好印象?”
沈天赐脸色微变,立刻皱起眉头道:“你是皇室女子,尚未成亲怎可与外男私会,传出去毁你名节。”
沈云裳尴尬得脚趾都要缩起来了。
外室都不知养了多少个了,还外男呢,扶风郡主的名声从没好过,还差这一脚吗。
“清明快到了,我就和他去曲江池踏青而已,派几个宫人陪着,再不然让金吾卫来看着也行,你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沈天赐盯着她看了一会,狐疑道:“你别不是在找借口出宫?”
沈云裳拿着胡饼的手抖了抖,往食案撒落几粒芝麻。
“自然不是啦,”她赶紧打哈哈,“只是想和状元郎培养一下感情,让他别那么抗拒我。”
沈天赐干脆利索地用完膳,把筷子撂到桌面。
“也罢,我听说那次樱桃宴回去后,公仪嘉便称病不出,或许正如你所说,碍于你的名声,对尚郡主这事左右为难吧,你和他多说说话也好,让他明白你也是个能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的好女人!”
*
清明时节雨纷纷,一点也没阻挡长安居民踏青的兴头,每年此时,曲池江面烟雨朦脓,到处游船画舫,笙歌婉转,曲江池畔亦是游人如织,唯有公仪嘉负手立于桥头,眼底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三日前,公仪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家中左等右等没等到东宫御驾,反而等到了郡主亲笔的帖子,字写得难看极了,忍痛辨认出她竟是请自己去曲江池游乐。
送帖子的内侍一再嘱咐,公仪嘉不敢不来。
但他也不是空手而来的。
公仪嘉垂下头,伸手摸到腰侧的匕首,手心冷汗直冒。
来之前便思量清楚了,他绝对不会答应东宫的婚事,绝对不可能尚郡主,若郡主铁了心要他当郡马,即便以死相逼,也不会让郡主得逞。
不过,究竟是将刀比在颈间以此明志,还是直接当着她的面跳河自证清白,公仪嘉一时也犯了难,转念一想,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自戕自贱,如何对得起父母养育之恩,倒不如狠下心,来个破釜沉舟,把刀直接架到郡主脖子上,迫使她不得逼婚,也不得强迫其他进士。
想到此处,公仪嘉像打了鸡血般,内心小小地沸腾了一下,又很快冷静下来。
可破釜沉舟哪有这么容易,郡主身边必定有四五个宫人跟随,或许邻近还有身手不凡的金吾卫盯着,他能否近身还是个未知数,恐怕才抬起手,匕首就已经被人卸了,刺杀皇亲国戚是诛九族的死罪,也会连累表舅家,那么茵娘呢,她还那样年轻,即便不与自己成婚,也能找到家世相当的如意郎君,犯得着陪他去死吗。
与几个身着蓑衣的渔夫擦肩而过,公仪嘉晃了晃神,细雨飘渺中,瞥见桥对面冒出一堆人,渐行渐近,穿着同那日上门的内侍一致,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
那便是郡主了。
腰间的匕首已然离了刀鞘,正当公仪嘉犹豫不决之际,却见那女子身影窈窕,越发清晰起来,一袭水绿色襦裙,腰间系着荷花白宫绦,垂下的穗子摇曳不止。
如此熟悉的打扮,倒叫他顿时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道了声:“茵娘?”
女子走近前来,掀起帷帽一角,露出一双翦水秋瞳,怯怯弱弱地望着他。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