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用开水沾湿毛巾,擦孔宗显的脸,头和手。
孔宗显脸色苍白,缓了一阵,呼吸渐渐的发粗,正常了,人的脸色也有了红晕,双眼慢慢的睁开了。
人们扶起孔宗显轻轻拍打他身上的土,有人拿过来凉温了的开水给孔宗显一点一点的往嘴里灌。
这时大队的大夫也被找来了,他跑过来,用听诊器塞进孔宗显的胸部,一点一点移动着听了听,说:“没有大的问题,好好休息。”
到了腊月初八,已有了一点点的年味了。他们家和其他人家一样,他母亲忙乎着给他们全家做了腊八粥,是头一个年过完以来家里第一次能见到荤腥了,还有白粮干饭。小妹孔耀花端着碗,放到鼻前闻了闻笑嘻嘻的说道:“妈做的腊八粥真香!”在大米饭里放上麦粒大的猪肉臊子,还有切碎的葱花,调上各种调料就行了。全家人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就吃了个锅底儿朝天。
已经腊月二十了,快到春节了,人们都开始忙活着置办年货,要过年了。
他和几个亲房弟兄,去河南面的横城街买年货回来了。
他们那个古渡口的大船驶向北岸,还没等船家把踏板放下来,他们几个就从船边上纵身跳到了河岸边上了。
等船家把拴船的粗绳在岸边系好了,船踏板放下放稳当了,人们就从踏板上涌出来后,向东西北呈扇子形散开了。有骑自行车的,有套上牲口拉架子车的,有提包背袋的,有手里拉着小孩的,后面还从中间的船板上开下来了一辆小型的草绿色解放牌汽车。
“你卖的是什么画张子?”孔耀庸看着一个比他岁数小些的亲房兄弟,好奇的边走边问道。
那个比他岁数小些的亲房兄弟叫孔耀武,是他九叔父的独生儿子。他九叔父是他三祖父的老二儿子。
“是胜利在响。” 孔耀武对他笑着边走边回答道。
“不对吧?”他说着从孔耀武的手里拿过那幅画,边走边展开了两手举到前面看。
“是《胜利在前》。”他接着边走边对他们几个说道。
孔耀武看见了,也改口对他们几个笑着,边走边说道:“噢,说错了。对,是《胜利在前》。”
到了腊月二十三,大人都说“腊月二十三,打发灶娘娘上了天”,大家又叫小年,母亲忙乎着做灶干粮,烙了十二个小碗口大的小圆饼。晚上吃过饭后,将小圆饼全都放进碟了里摆到厨房锅台上,那个墙壁上中间贴着一张画着个手拄拐杖的老太婆的小画张,两边贴着一副“上天言善事,回宫降吉祥”的小红对联的前面。母亲拿着中间夹着谷草截和糖果的一沓黄纸票子(冥币)过来,他忙低下了头,母亲拿着黄纸票子(冥币)在他头上空先绕了两三圈,又自己在自己头上空也同样绕了两三圈,点着了黄纸票子(冥币)燃烧,“庸子快出去放炮”,母亲对他说完了就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灶娘娘您老人家上起天,好话多说,瞎话少说不了说,回来保佑的我们全家吉吉利利的,干啥成啥。”他出来到厨房门前的场院里“砰—叭”,放了两三个拇指粗一扎长的红纸皮两响炮(“二踢脚”炮)。
第二天,一大清早起来,他和母亲忙着扫房子,他戴上个帽子,母亲顶了个头巾,把糜子做的笤帚,将笤帚把儿,用细绳在绑两三米长的竹竿一头,他和母亲各绑了一个,站在屋子里炕上,炕头的柜台上,地下的桌子上,或站在地下搬过来放着的椅凳上,双手举着临时绑的这种长扫把,昂头来回打扫屋顶和四壁上的吊吊灰,尘土。
屋子里顿时尘土飞扬,好似在烟雾之中。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他扭头看见母亲的头巾和全身都是一层白色的尘土,就连眼睫毛都成了白的,还在不停的昂头来回打扫着屋顶上墙壁上的灰尘。他低头一看自己和母亲一样呀。
他帮母亲扫完了房子,歇了一小会,又去帮母亲晒床单被褥把床单被褥从屋里抱出来,挂在拉好的绳子和铁丝上曝晒。然后又和母亲两个去打毡和毯子,两个人面对面抬着挂有羊毛擀的毡和毯子的木棒,一只手里拿着一根细竹竿儿,在毡或毯子上一下一下的抽打,右手打困了换左手打,打到毡或毯子上不起尘土就打净了。
腊月二十五他们家请来了屠家老何,杀了他们家养了整整一年的肥猪,其实也谈不上是肥猪了,因为他们家的猪并不肥,猪嘴尖尖的,精饲料少,粗饲料又不好好吃,年年如此,残汤剩饭和草料喂不出个肥猪来。他母亲把“槽头肉”做好了招呼老何吃,他给亲房们挨家挨户都端去了一碗“槽头肉”。
腊月三十早起,他帮母亲换上了从横城街卖回中的新画张子,中堂换上了在松柏和鲜花围绕着的□□前主席和十大元帅们(其中缺少一个人)笑着鼓掌的画卷,中堂两边的对联是“江山千古秀,人民万年福”,南面炕上的墙壁上换上了“革命纪念地”的四条幅窄长的画卷,从主席故居韶山冲到□□,每条幅四个小画片,共16幅画。
挂好了画张子,他帮母亲把门檐上、板上和门框上的破旧残存的门钱、门神、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