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抓着裤腿,讷讷看了眼大哥,对青年摆了摆手。
“不谢。”她说。
于是私塾有了新的教书先生。
无人知先生来历、家世、过往,只知他自称王嵩,是川渝人。
那天,是梁六发现了受伤的王先生,在村头破庙里。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下了暴雨,天色擦黑时,整个下午不见人的梁六浑身是血地跑进三叔家,语无伦次地叫他去庙里救人。被送回家后整夜做噩梦,几天几天睡不好觉,终于高烧一场,醒来后记不清当时情况。
被救的那人身体状况也不太好。梁旭赶到庙里时,只见那人晕倒在神龛旁边,身上并无血迹,腰上有处擦伤,看着不太严重。可救治起来却困难重重,病情反复无常,隔三差五发烧,吃不下饭。梁旭水平算不错了,可也拿不准究竟是什么病,只敢用些药性温和的方子吊着性命。小一个月过去,那人的病情才稍稍有了起色,立刻要求搬回破庙去住,并且拒绝透露那天发生何事,声称自己也记不得了。梁旭与他唇枪舌战一番,不敌,搬出被吓病了的梁六,那人沉默半晌,同意了这带着监管意味的照顾。
也没人知道王嵩病愈离开药铺那日,在村长家聊了什么,总之那日以后,村长对王嵩一改先前态度。
正巧那段时间梁大休假回家,几次交谈后,也与学识渊博温润如玉的王嵩成了知己好友,并且得知他不知将去何处时,征得父亲同意,邀请他留下来当教书先生。
03
王嵩安安心心教了两个月书,收了农忙假后,便建议村长让村里女孩也来读书。
自然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梁六赶回家看热闹,迟了,只听到父亲说:“王先生,女孩不读书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就算我同意女子入私塾,村里也不会有人家送女儿去的。”
“我明白,只要您同意,其余的事情我会努力想办法。”王嵩仍然是温润又挺拔的,他那曾经凌乱的头发如今打理得清爽,仍穿着那日的旧衣袍,像话本里进京赶考的书生。他不疾不徐地说:“只是在下还有一个请求,为给村里人做榜样,请村长务必要送青絮来私塾……”
“不可能!”梁曜猛然回身,眼中冒火,但在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青絮后,强行咽下了未出口的话,胸口起伏不定,怒气未消的模样。
王嵩双手撑在桌上,探过身,恳切道:“村长,青川四弟在外读书,二哥三哥在城中做生意,想必都同村长提起过现世之巨变,女子无才便是德早已成了过去式,新时代的好女子必是有学识、有主见、自立自强的人。王某不才,不敢自比学校名师。但青絮聪慧,不输全村任何男儿,若能读书识字,哪怕只一两年,受些熏陶,未来也会大不相同!”
梁六其实对私塾没什么向往,但因父亲阻拦,这念书便成了香饽饽。她立刻道:“爹,我要念私塾。”
梁曜背过手,板着脸说:“念私塾要三更起,要挑灯夜战,你受得了?”
梁六一听,便有些动摇了,可又想起刚刚王先生的夸奖,觉得自己是个能成大器的难得人才,一时有些犹豫。
王嵩何等人物,梁曜一开口便知他态度松动了,立刻主攻青絮:“青川四弟在城里,情况与村中私塾不同,青絮四更起就来得及。也并非夜读,点灯是为了保护眼睛,否则会患上近视,整日视物不清。”
就这样,自认全村之光的梁六儿雄赳赳气昂昂带着一帮女孩进了梁家私塾。
没人否认梁六聪慧,但按照实践得出的真知来看,她似乎不是读书那块料。
迟到、早退;课上交头接耳、作业东拼西凑,如果坏学生有一套评判标准,那么梁小六一定是一条不落,桩桩执行。
于是私塾有了开小差者罚站、迟到者留堂、早退者作业加倍、作业雷同一律零分、每日作业成绩张榜公布的规矩。
成绩张榜这招太狠了。是学生就难免有做错的题目、没背过的篇目,这下,连累得认真完成作业的同学也被父母质疑上学的态度,回家吃一顿竹笋炒肉。梁六不敢皮了,老老实实去找王老师求情,指天发誓一定认真完成作业,请求老师撤了得分榜。王嵩默不作声地看了她半晌,轻笑一声,声音清越,如良琴奏于眼前,可梁六听了只腿软,生怕老师又整什么幺蛾子。果不其然,他说:“我考虑考虑,如果你这学期都不闹事,再说吧。”
梁六老实了几周,悬在头顶的得分榜终于消失了,因为学生们迎来了长达一个月的暑假。
新学期伊始,梁六和王老师的斗智斗勇又拉开大幕。
装病的假条全被挡回去。
在门上架水盆作弄老师,一次也没成功过,大概老师本人上学时也曾是个问题青少年,在这种事情上经验丰富,于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魔高一丈道高一尺。
终于在过年前的一天,梁六不知怎的说动了全班同学——其实也就十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同她一起翘课。孩子们结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