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微笑,背过身,将那杯酒祭洒在阵前。
数万整装肃容的将士朝我跪下,效忠朝廷的呼声震彻山河。他峭拔冷峻的背影逆着天光,铠甲边缘在风中模糊,倒像看不真切的泡沫似的。
如今我已有了千军万马。
而那代价,疼得让我不愿去回想。
*
我授意宫中大办一场,庆祝期弦归来,赏赐也大手笔地发下去。原因无他,卫析上次在早朝犯病失态,风言风语传到民间,恐引起波澜,国中急需一件喜事冲散百姓的注意力。
开席前许姬将我请去说了会儿话,她快要临盆,总是心神不宁,整个人瘦了一圈,肚子极大,看起来叫人捏一把汗。
“太后身边的嬷嬷一天来三次,明里暗里地叫我把这孩子送去,可我不愿。”她打了个寒噤,美目含愁,“陛下病成这样,我就指望孩子能带给我些念想,我出身低微,太后定要将他养在别人膝下,到时他都不能唤我一声娘。”
卫析越宠她,她想要的越多。
“母后最近身子如何?”
她惆怅地笑道:“朝廷大捷,太后一高兴,能去花园走动了。”
那还真说不定会把孩子抱走,都说隔代亲,太后把卫析宠成那样,宫里唯一的皇子皇女更是要娇惯着。我摇摇头,按那种养法,十年后又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糊涂人。
“你先宽心把孩子生下来,母后那边,本宫等会儿问安时帮你说两句。”
她感激地握住我的手:“公主对仪真的大恩,下辈子才还得尽。”
我心道,你安分些,一直对我敞开心扉,就算是报恩了。
……
然而我没能成功去瑶光宫请安,太后派人传话,言下之意是不想看见我这个不孝女。我乐得不去,六个月不曾见她,怕朝臣嚼舌头才做做样子,而她连样子都懒得做。谁叫我不是她亲生的。
宴会上宾主尽欢,一派和乐。卫析不在,敬酒的活儿由我代劳,一杯杯敬过去,喝得面红耳热,步子不稳,所幸脑子还清醒。康国人好酒,将军们更是海量,按惯例要敬三轮,从申时喝到戌时。第二轮后,我实在受不住出去一趟,简单洗了个澡,灌下一碗醒酒汤,胃里好受了些。
熬汤的万木春骂我实心眼:“你不会拿浆水充数吗?”
我说:“那是作弊,作弊不好。”
他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你就逞强吧。”
我有气无力地揉着太阳穴,舌头都大了,“他们在外头为我拼命,我在京城高床暖枕,怎么,怎么好意思拿水敬他们,祖宗知道要骂我的。”
他叹了口气,闭上嘴。
进了殿,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熏得我头晕眼花。拿起杯子,从左首开始第三轮,我眯眼对那人扬唇一笑,抚去鬓角的薄汗,“将军请……”
檀音忽地把我往后一拉。
重叠的影子合成一张熟悉的脸,我顷刻醒过来,正要举杯入喉,期弦劈手夺下我的酒杯。
我们两人都愣了。
一股闷气从胸臆间蹿出,我大声道:“放肆!你凭什么……”
喊完便知道不好,惴惴不安地抬脚就走,硬着头皮拿过托盘上另一只酒盏,对下一名将军举起。
“够了。公主身体不适,一个个的,谁也别拿乔。”期弦站出来,对两排军人沉声道。
我咬牙,重复一遍:“将军请。”
那名副将怵期弦得很,将脑袋一缩,嗫嚅道:“末将不敢,公主保重玉体,若有个差池,某等担待不起。”
我环顾一圈,那些老将少将,皆忙不迭把酒壶中的残酒饮尽,对我拱手称罪。
我冷笑一声:“将军好大威势。”仍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期弦看着我,无言。
我拂袖而去。
侍女扶着我到后宫歇息,路过一处荒芜院落,我指着它:“就这儿。”
栖云阁十分冷清,只有两三个洒扫宫人,见我来了,慌张地跪在地上。我头晕得紧,凭感觉进了暖阁,往床上一倒:
“阿春,他人呢……”
檀音浸湿帕子敷我灼热的额头,轻声问:“春嬷嬷不在了。公主找谁?”
我半睁着眼,橙黄的灯光一时蒙昧摇曳,像尘埃里的月影。是了,乳母早就死了,屋子也早就空了。眼角凉丝丝的,我却莫名笑出来。
檀音一下下轻拍我的手背,“公主难受,睡一觉就好了。奴婢下次一定看着您,不让您喝那么多,唉……”
我突然道:“我想吃饺子。”
她怔住,“是,奴婢这就去厨房吩咐。”
“荠菜馅的。”我在枕头上蹭掉那丝微凉。
她担忧地应下,“好,公主赶紧睡,不要想那些了。”
“青羽,我好累……”
屋里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