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一整日都将我牢牢看在他身边。
及至天光暗淡,他带着我在魔宫中漫无目的地行走,一路无言。
行至宫门,市井的喧嚣自外面传来,一向喜静的他竟未不耐,只是似忘记什么,在身上摸索片刻,未果,蹙眉叮嘱我:“你在这等一会。”
须臾,他身影消逝,四周只余几个守在宫门内侧的魔兵。他们本就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见重楼离开,立即放松下来,一副迫不及待要离岗的样子。
“你们今日怎么就这么几个人?”魔宫守卫森严,我记忆中此处至少应当有二十余孔武有力的魔兵。
离我最近的那名守将阔额宽腮,笑得憨厚老实:“少君,您许久未回魔界,许是忘了,今日是沐风节啊,咱们魔族的大日子,其他兄弟都休沐回家陪亲人了。”
我这才恍然,难怪宫门外的街巷中那般热闹,原来今日为沐风节,这是魔族最重要的日子,三年一次,为庆祝擅风术的魔神所设,已庆祝了数万年。魔族人都会在沐风节和家人团圆,共向魔神祁愿,或与心上人在街巷游玩赏景,许下白首誓言。
在魔族人的心里,沐风节象征着美好的愿景,应与重要之人一同度过。而魔界主城中央有一玥火池,玥火无常色,在不同的人手中玥火会呈不同的色彩,取一捧玥火燃孔明灯,再将其放飞,能越过结界飘出魔界,天际渺茫,祈愿随月与永存。故而每次沐风节,玥火池边都挤满了人,有意去那放灯的都会从晌午时便开始排队,此时此刻,只怕已无甚好位置了。
我适时想起已被我遗忘大半日的祝漓,这魔界的热闹日子,他一外乡人只怕无所适从,略显伶仃。
“那你们在这守了一日,可曾见过祝漓殿下?”
那守将欲再答,余光瞥见我身后,立时正色,挺直身板缄默,作恪尽职守状。
“怎么,你想和他一起过沐风节?”极具威慑力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而声音的主人转瞬之间已站到我身前,比我高一首有余的身躯微倾向我,挡住我全副视线,仿佛要尽数压下来,将我吞没。
我愣怔一瞬,抬眸凝视着他,未开口回答,只微笑应对。他用力握住我手腕,视线定在我脸上,纤长有力的手指几乎要化作铁锁不断收紧,待见我吃痛皱眉方收了些力道。
之后我便这样被他拉着走出了魔宫。
——————
街上熙熙攘攘,数不尽的孔明灯在头顶飘飞,似五彩斑斓、奇形怪状的星,其明辉映照,为大地铺上厚厚的一层亮色。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惬意的笑容,恍若岁月静好。
在走过长长的一条街道后,他问:“可有什么感兴趣的小玩意?”
我摇了摇头。
又走过几条街,越来越靠近城中心,周遭物品琳琅满目,摊贩的叫唤声充盈耳畔。卖吃食的摊子大多挨在一处,有甜得腻人的梨膏糖,也有软糯可口的马蹄糕,还有香气四溢的糖蒸酥酪。
他格开几个横冲直撞的大汉,瞧见我视线,问:“想吃?”
我收回视线,再次摇头:“中午吃了许多,现下并不饿。”
“不饿便不可再吃了吗?”
我闻言愣怔。
他又补了一句:“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话,你忘了?”
“谁说饥饿时方可进食,只要龙葵想吃,随时都可吃,口腹之欲但凭己心。”
他一字一句地复述我说过的话,就好像将其在心里滚过千万遍。
我半晌未再能说出一句恰当的话,而他已经迅速转身走到一个卖甜食的老者前,格外高大的身躯在一众魔族平民中显得格格不入,那老者都拘谨起来。
重楼皱眉看了会,干脆全部卖下来,随手分了些给其他的顾客,剩下的包在油纸袋里,高高的一摞提在手上,稍显滑稽。
“吃这个。”他又回到我面前,递给我一块梨膏糖,见我犹豫,沉声问,“你是不想吃,还是只不想要我给的?”
孔明灯细碎的光落在他眼中,让我看着看着就不自觉晃神,手指在身侧微蜷,半晌又松开,终是迎着他深沉的目光接过了梨膏糖。
“多谢义父。”我捧着梨膏糖小口咀嚼,甜意顺着喉腔滑入胸腔,慢条斯理地推开刻意营造的心防。
我没再去看他的表情,但总觉身边的气氛倏忽松弛,食物的热气在整条街道蒸腾,连带着我整个身子和灵魂都轻快许多。
手中的梨膏糖很快便要吃完,我试图故作不经意地转头看他,却见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只是凝在某处,我顺着看去,目光随之定格于我隔薄纸捏着梨膏糖的手指,素洁如玉,指尖圆润,但在刚出锅不久的梨膏糖热气缭绕下愈加粉嫩,还沁了水珠,似芙蓉泣露。
已活百年有余的我羞红了脸:“义父,你在看什么。”
他身子一正,移开目光,面色不自然地道:“没什么。”
我复低下头吃掉最后一口梨